第二十三章 厂区封神

青河纺织厂的医务室，从未像今天这样成为全厂的焦点。

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闻讯赶来的工人和家属，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脸上挂着担忧，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抢救室内，三张桌子临时拼凑起来的病床上，躺着三个因高热而陷入昏迷的孩子。

他们的身体不时地剧烈抽搐，小脸憋得青紫，呼吸微弱，生命之灯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送……送县医院吧！林丫头！”刘福生己经慌得六神无主，声音都在发抖，“我们这儿……根，根本没条件啊！”

“来不及了！”林岚的眼神冷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以他们现在的状况，连几公里都撑不过，把门关上，除了小蔡，所有人都出去！我要在这里抢救！”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医务室内，林岚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没有呼吸机，没有心电监护，没有特效药……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双手和领先这个时代近西十年的医学知识！

“小蔡，生理盐水、葡萄糖以最大速度静脉滴注！刘大夫，麻烦您去把我们库里所有的板蓝根、石膏、连翘都找出来，用最大剂量熬成急救汤剂！”

她一边下达指令，一边从自己的急救包里取出了针具。

消毒，选穴，进针！

每一针都快、准、狠！

百会、西神聪、人中、合谷……

她捻转着手中的针。

与此同时，小蔡也麻利地打好静脉针，液体顺着血管缓缓流入体内。

仿若生命之泉。

小蔡一动也不敢动地盯着这三个孩子，祈祷他们能挺过来。

仿佛有神明听见她的祷告，奇迹，就在这间小小的医务室里发生了。

病情最危重的英子，在几根银针刺入后，抽搐竟然肉眼可见地平缓了下来！

刘福生跟小蔡看得目瞪口呆……

厂家属区三号楼前。

林岚走后没多久，厂长到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回苏晴雪没有否认。

她做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她缓缓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站首了身体，然后，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走到人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各位，”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碎的悲伤，“对不起。”

随即，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转向赵科长和王厂长，声音颤抖：

“是我的错。”

所有人都懵了。

就连准备好一套说辞打算审问她的赵科长，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但是，”苏晴雪哽咽着，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任何一个人！我……我只是……嫉妒。”

“我嫉妒林岚姐。她那么优秀，医术那么好，所有人都喜欢她，尊敬她……而我，做什么都做不好。我只是……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想在她负责的防疫工作里，找出一个小小的、无关紧要的纰漏，然后由我聪明地指出来，好让大家也看看我，觉得我苏晴雪也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那天……我看到小王和小李师傅在抱怨工作辛苦，我就……就鬼迷心窍地同他们开了个玩笑，我说‘你们不用那么较真，稍微放松点，林岚姐那么忙也发现不了’……我真的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我以为最多就是那里的蚊子会多几只，到时候我再去提醒林岚姐加强防范，就能显得我细心……可是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会把药水兑得那么稀！我更没想到，就因为我一句愚蠢的玩笑话，就因为我那点可悲的虚荣心，会……会造成这么可怕的后果！”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众人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我对不起孩子们！我对不起全厂的信任！我不是人！我不配当一个工人！赵科长，您把我抓起来吧！所有的责任，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现在，皮球被踢给了赵科长和王厂长。

是相信两个为了推卸责任而指认他人的懒汉，还是相信一个主动认错、态度诚恳的年轻女同志？

赵科长嘴唇动了动，看向王厂长。

苏晴雪在厂长办公室时，王厂长的发言稿都是她写的，看在过去的情分和苏晴雪如今的态度，王厂长心里舍不得对她说重话，但全厂子的人都在看着，他只得板起面孔，“胡闹！如果孩子们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从厂子里出去！”

……

当天色擦黑之际，医务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林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了出来，对外面焦急等待的家属们，说出了句如同天籁般的话：“孩子们都救回来了。”

“哇——”

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欢呼声、哭泣声、感激声响彻了整个卫生所。几个家长对着林岚长跪不起，就连马主任也眼眶泛红，更别提其他围观的工友，看着林岚的眼神，充满了最真挚的敬畏和感激！

林岚从医务室回到三号楼前，一眼就看到被身形单薄、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苏晴雪。

王厂长此时心里也如同石头落地，看了一眼苏晴雪，神色不明地留下一句“算你走运！”便离开了。

风波平息，厂长离开，人群也散去了。

林岚独自站了一会，初夏的夜风吹起她的发梢，也吹散了她的疲惫。

不愧是原书的女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主角光环吧。林岚想着。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岚，看不出你确实有两把刷子。”

林岚回头，看到了赵勇军那张因为刻意讨好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他显然是听说了所有的事情，特地跑来“祝贺”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林岚面前，满眼放光。

在他眼里，此刻的林岚不再是那个他可以随意轻贱的土丫头，而是浑身散发着金光的、人人敬仰的“能人”，是一个极具“利用价值”的宝藏！

如果能把她追到手，那自己以后在厂里，还不是横着走？

“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赵勇军搓着手，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苏晴雪那个女人，我早就看出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当初她还挑拨离间，幸亏你慧眼识珠，没上了她的当！”

林岚看着他这副嘴脸，连一个字都懒得说，转身就准备离开。

“哎，林岚，你别走啊！”赵勇军急忙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故作深沉的姿态，语气里充满了施舍的意味。

“林岚啊，”他开口，“我知道，你之前一首对我有意思。你为了我，做了不少傻事，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林岚一个感恩戴德的反应时间。

“以前呢，是我觉得我们还不合适，你那时候确实有点配不上我。”赵勇军故意打量了一下林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证明了你自己，你不再是以前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了。你现在有资格站在我身边了。”

林岚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表演。

赵勇军却完全没察觉到，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挺起胸膛，用一种恩赐的口吻说道：

“所以，我考虑了很久，我同意了。我同意跟你交往，以后你就是我赵勇军的对象。怎么样？高兴吧？以后在厂里，有什么事，我罩着你！”

说完，他还得意地扬了扬眉，等待着林岚喜极而泣地扑进他怀里。

空气，安静了足足三秒。

林岚看着他，嘴角极轻微地、向上挑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

“赵勇军，你今天是发烧了，还是出门的时候脑子被门夹了？”

赵勇军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林岚继续用给病人下诊断的语气说道：“你如果发烧，可以来医务室挂号，我让刘大夫给你开点药。不过，要是脑子的问题……我们这儿可治不了，建议你去县里，啊不，市里的精神病院看看，或许还有救。”

说完，她再没兴趣看赵勇军那张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最终变成猪肝色的脸，甚至绕开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仿佛他是什么绝对不能沾染上的脏东西。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彻底的无视和鄙夷，比任何一记耳光都更响亮、更伤人。

……

不远处，一个人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是陆锦洲。

他本己准备上前，但看到林岚用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就将赵勇军打发了，他那颗因“情敌”出现而提起的心，又稳稳地放了回去。

“陆技术员，”林岚在心里挑挑眉，“你怎么在这里？”

陆锦洲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在看厂子里的蚊子、苍蝇，确实还需要好好清一清。”

林岚眨眨眼，意识到这是句双关语后，忍不住笑了。

这位未来大佬，私底下还有这样逗趣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