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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新身份
混沌的乱流撕扯着神魂,仿佛要将意识碾碎成最原始的粒子。云亦感觉自己在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虚无中沉浮,唯有心炉印记在胸口散发出微弱的暖意,勉强维持着他最后一丝清明。世界书那浩瀚而冰冷的意念烙印在灵魂深处,告知他跨越位面的残酷现实。
“锚点‘神印王座’世界修复进程中断…启动跨位面跃迁…目标锁定…牵引中…”
采儿最后那绝望而破碎的眼神,皓晨惊骇欲绝的面容,祈愿之巅劫后余生的欢呼与废墟…一切都在混沌的撕扯中化为流光碎片,迅速远去、模糊,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那种强行剥离的痛楚,比神基震荡更甚万倍,是灵魂被硬生生割裂的剧痛。
“不…采儿…皓晨…”意识深处,无声的呐喊被混沌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也许只是一瞬。
**庆余年世界,南庆京都,宰相府邸深处。**
一股强烈的、令人窒息的挤压感骤然降临,仿佛从万仞高空被狠狠砸进一具陌生的躯壳。沉重的束缚感从西肢百骸传来,耳边是模糊而遥远的嘈杂人声。
“……大少爷!大少爷您醒醒啊!”
“太医!太医快看看!”
“老爷,夫人,大少爷他…他好像有反应了!”
“云亦!我的儿啊!你可算有动静了!”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水面。云亦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雕花床顶,锦缎的帐幔,以及几张充满了焦急、担忧和巨大惊喜的脸庞。为首的是一个气质儒雅却难掩威严的中年男子,眉宇间带着久居高位的沉稳,此刻却布满忧色,正是当朝宰相林若甫。他身旁是一位风韵犹存、泪眼婆娑的人,宰相夫人秦氏。周围还围着几个穿着仆役服饰、神色紧张的丫鬟小厮。
剧烈的眩晕感和身体的极度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云亦几乎再次昏厥。更让他惊骇的是,他发现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异常滞涩,心炉虽然仍在胸口缓缓旋转,提供着微弱的力量维系生机,但与外界的法则感应却变得极为微弱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世界书的气息沉寂在识海深处,只留下一道冰冷的印记,证明着那场惊心动魄的穿越并非虚幻。
“呃…”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喉咙却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云亦!你感觉怎么样?能认出爹娘吗?”林若甫俯下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中充满了期待与审视。
云亦的思绪混乱不堪。神印世界的惨烈大战、圣采儿绝望的泪眼、世界书的冰冷宣告…与眼前这陌生而奢华的府邸、自称爹娘的陌生人剧烈冲突。剧痛和虚弱让他无法清晰思考,他本能地抗拒着这突如其来的“身份”。
“我…我…”他努力想说话,想弄清楚这是哪里,但大脑一片混沌,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觉西肢根本不听使唤,动作笨拙而迟缓。
“太医!快!大少爷醒了,但好像…好像…”秦氏看到云亦茫然的眼神和笨拙的动作,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声音带着哭腔。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赶紧上前,仔细地为云亦把脉,翻看他的眼皮。
“回禀相爷,夫人,”太医沉吟片刻,斟酌着词句,“大少爷头部受创极重,能苏醒己是万幸。只是…这神智似乎受损严重,记忆恐有缺失,言语行动亦多有不便…这…恐怕需要极长时间的静养和调理,能否完全恢复…老朽不敢断言。”
太医的话如同重锤,砸在众人心头。林若甫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惜和无奈。秦氏更是捂着嘴,泪水簌簌而下:“我的云亦…我苦命的孩儿啊…”
“痴傻…失忆…”云亦捕捉到了太医话语中的关键信息。混乱的思绪中,一道灵光乍现。他并非真正的林云亦,对这方世界一无所知,对这所谓的父母亲人毫无感情,甚至对这具孱弱的身体都难以适应。伪装成一个因重伤而痴傻失忆的大少爷,似乎是目前唯一能暂时隐藏自己、争取时间了解这个陌生世界的最佳选择!
心念电转间,云亦眼中的茫然更甚。他不再试图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床顶的雕花,眼神空洞,偶尔笨拙地动动手指,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啊…嗯…花…”
“云亦…”林若甫长长叹息一声,威严的面容上难掩疲惫与悲伤。他轻轻拍了拍云亦的手背,那手背冰凉,毫无反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好生照料大少爷,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库房支取,不必报我。”
“是,老爷。”众人连忙应声。
秦氏坐在床边,握着云亦的手,泪水滴落在他手背上:“云亦不怕,娘在这儿,娘会一首陪着你…咱们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她的声音温柔而悲伤,充满了母亲对受伤孩子的无限怜惜。
云亦能感受到那温热泪水的触感,也能感受到妇人掌心传来的关切。这份情真意切,却让他内心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是她的儿子,却要占据她儿子的躯壳,承受这份沉重的母爱。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在心底划过,但很快被更深沉的警惕所取代。这个世界是陌生的,这身份是危险的掩护,他必须尽快弄清楚状况,恢复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云亦开始了他的“痴傻大少爷”生涯。
宰相府上下都知道,大少爷林云亦在郊外踏青时不幸从马背摔落,头部重创,虽然捡回一条命,却变得痴傻呆愣,记忆全失,连话都说不利索,行动也迟缓笨拙。宰相林若甫和夫人秦氏悲痛之余,对他更是加倍怜惜,各种珍贵药材、滋补品流水般送入他的院落“静心苑”。下人们伺候得也格外小心谨慎,生怕刺激到这位“心智受损”的大少爷。
云亦则利用这层完美的伪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知道了自己“以前”的名字——林云亦,是宰相林若甫的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林珙,一个妹妹林婉儿。林珙似乎对他这个“傻大哥”颇有些不耐烦,偶尔来探望也是匆匆敷衍几句便走。而林婉儿,那个传闻中体弱多病、养在别院的妹妹,云亦还未曾见过。
他观察着府邸的格局、守卫的轮换、下人的言行,从他们日常的闲聊中捕捉着关于这个世界的零碎信息:南庆、北齐、东夷城…监察院、陛下、太子、二皇子…武功、真气…这些陌生的词汇逐渐在他脑海中拼凑出一个初步的轮廓——这是一个有着森严等级、权力倾轧、并存在某种特殊力量(真气/武功)的古代王朝世界。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静心苑的小院里,坐在铺了厚厚软垫的躺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或者笨拙地摆弄着秦氏送来的玩具(一些精巧的木偶、九连环之类)。没人知道,他那看似空洞的眼神深处,是如同最精密仪器般的观察和计算。他更在暗中,以微弱到极致、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方式,极其缓慢地运转心炉法诀,尝试沟通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一种能量——真气?),并小心翼翼地引导其修复这具严重受创的身体。
每一次心炉的微弱脉动,都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艰难穿行。这个世界的能量法则与神印世界截然不同,更加稀薄、惰性,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杂质”。修复的过程异常缓慢,且伴随着阵阵深入骨髓的隐痛。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他恢复力量、探索世界书之谜、乃至寻找可能回归之路的唯一希望。
身体的虚弱感在极其缓慢地消退,对外界的感知也稍微清晰了一些。他能更清晰地听到院墙外街道上隐约传来的叫卖声,感受到拂过面颊的风中细微的变化。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云亦依旧坐在院中躺椅上,看似在“发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指尖下,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透明的白色锋芒一闪而逝,在坚硬的红木扶手上留下一个比针尖还细小的凹点。这是他对体内恢复的极其微弱力量的一次微不足道的尝试性引导。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素雅淡青色衣裙的少女,在一位中年嬷嬷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少女身形纤细,脸色带着一种久病的苍白,眉宇间却有一股清澈的书卷气,容貌清丽绝伦,只是唇色略显淡白,不时轻咳几声。她的眼神很干净,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怯生生的关切。
“大哥?”少女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清脆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云亦“迟钝”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茫然”地落在少女身上。他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妹妹”,那位养在别院、体弱多病的林婉儿。
林婉儿走到云亦躺椅旁,仔细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纯粹的担忧和同情,没有林珙那种隐藏的不耐,也没有下人们那种刻意的恭敬。她小心翼翼地从嬷嬷提着的食盒里拿出一小碟精致的糕点,递到云亦面前,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大哥,这是婉儿自己做的桂花糕,放了一点蜂蜜,不腻的…你尝尝看?”
云亦的目光落在糕点上,又缓缓移向林婉儿苍白却写满真诚的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善意和关切,云亦心中那因为伪装和陌生环境而筑起的冰墙,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笨拙地伸出手,手指微微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孩童般的迟疑,拈起了一块小小的、散发着淡淡桂花清香的糕点。
在所有人眼中,这只是痴傻的大少爷对食物的本能反应。
只有云亦自己知道,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块温软的糕点时,识海深处,那沉寂的世界书印记,似乎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波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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