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苏晚的“宣示”与星晚的反击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走廊尽头高大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斜长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刚结束的数学课留下的、尚未完全散去的粉笔灰味道，以及青春特有的、混合着汗水和淡淡洗发水香气的活力喧嚣。林星晚正被周晓晓拉着，听她绘声绘色地描述昨晚追的偶像剧情节，夸张的手势配上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嗓音，逗得林星晚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然后啊，男主就那么‘唰’地一下，把女主壁咚在墙上，眼神那个深邃啊……”周晓晓正说到关键处，声音却戛然而止，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投向走廊的另一侧。她下意识地捏了捏林星晚的手臂，用气音提醒：“快看，三点钟方向，高能预警！”

林星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笑容瞬间凝固在唇边。

不远处的公告栏前，苏晚亭亭玉立。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裁剪合体的秋季校服连衣裙完美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腿部线条，领口的丝巾系成一个精巧的蝴蝶结，衬得她天鹅般的脖颈愈发优雅。她微微侧身，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正巧笑嫣然地对着面前的人说着什么。而那个被“巧笑嫣然”的对象，正是顾屿。

顾屿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脊背挺首，单手插在校裤口袋里，另一只手随意地垂在身侧。阳光落在他冷白的皮肤上，仿佛也失去了温度。他似乎只是听着，目光落在苏晚手中的文件上，偶尔点一下头，薄唇紧抿，吝啬于吐出半个多余的字。

“顾屿同学，关于下个月校庆文艺汇演的分工，你看这样安排可以吗？”苏晚的声音甜美得如同浸了蜜糖，音量却控制得恰到好处，足以让附近几个路过的同学清晰捕捉。她将文件递向顾屿，指尖在交接的瞬间，极其自然地、若有似无地轻轻拂过顾屿的手背，动作流畅得仿佛只是一个不经意的接触。

顾屿没什么表情地接过，垂眸快速扫了一眼文件内容，喉间发出一声极淡的“嗯”，算是回应。

“太好了，那我们就这么定了。主席大人果然爽快！”苏晚的笑容瞬间绽放得更加明媚，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她顺势向前挪了半步，身体几乎与顾屿的臂膀平行，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一个清冷矜贵，一个明艳动人——立刻成了走廊上一道极其吸睛的风景线。几个低年级的学妹走过，忍不住低声惊呼，目光里充满了艳羡。苏晚显然很享受这种聚焦的目光，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眼神扫过周围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林星晚看着那边“和谐”得刺眼的画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了一下，随即又被塞进了一团湿冷的棉花，闷闷的，堵得慌。一种莫名的烦躁感毫无预兆地升腾起来，搅得她心绪不宁。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嘴角的弧度在一点点垮塌。

“切，装模作样。”周晓晓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星晚，别看了，辣眼睛。走，去小卖部，姐请你吃冰棍降降火！”她不由分说地拽着林星晚的胳膊，把她往楼梯方向拉。

林星晚任由周晓晓拉着，脚步有些发沉。她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再去看那让她心烦意乱的一幕，但苏晚那甜腻的声音和顾屿沉默的侧影，却像根小刺一样扎在了她的脑海里。

* * *

美术室位于教学楼顶层最安静的一角，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洒满整个空间，空气中漂浮着松节油、水彩颜料和素描铅笔屑混合的、独属于艺术的气息，宁静而温暖。林星晚坐在靠窗的画架前，阳光将她笼罩在一层柔和的暖金色光晕里。她正全神贯注地修改一幅色彩浓郁的秋日风景油画，画笔蘸着赭石色，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远处树林的阴影层次，试图捕捉那转瞬即逝的光影变化。刚才走廊上那点不愉快，似乎暂时被画笔下的世界隔绝在外。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美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晚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平时与她交好的女生，像是忠诚的随从。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突兀的“笃笃”声，打破了画室的静谧。

“哟，星晚同学还在忙呢？”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却精准地落在林星晚的耳膜上。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目光却带着审视的意味，缓缓扫过林星晚的画板，在那幅未完成的风景画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这幅画……嗯，挺有童趣的。” 语气里那点似有若无的、居高临下的评价感，让林星晚握着画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苏晚的目光并未就此停留，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更有趣的东西，伸出涂着透明指甲油的纤纤玉指，拈起了画板旁边一张被随意丢弃的速写草稿纸。纸上画的是周晓晓一个挤眉弄眼的夸张鬼脸，线条流畅生动，充满了林星晚特有的灵性和幽默感。

“星晚同学真是专注画画呢，”苏晚轻轻放下那张草稿，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画板边缘沾染的颜料痕迹，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感慨，“不像我们，还得操心学生会那么多琐事，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快没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真的不胜其烦，眼神却瞟向林星晚，带着一丝隐晦的挑衅。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体谅，但“专注画画”和“琐事”的刻意对比，以及那隐含的“不务正业”、“逃避责任”的潜台词，像针一样刺过来。林星晚的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她知道苏晚是故意的，这种绵里藏针、暗含贬低的说话方式，是苏晚的拿手好戏。

林星晚深吸一口气，放下了画笔和调色板，动作平稳，但内心的小火苗己经“噌”地窜了起来。她抬起头，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耀眼的笑容，清澈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仿佛刚才的不悦从未存在过。然而，那眼底深处，却闪烁着一种近乎锐利的光芒。

“是啊，苏学姐，”林星晚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山涧清泉叮咚作响，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副天真无害的表情，“我这人吧，没什么大志向，就喜欢安安静静地画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世界那么大，总得有人负责发现美、记录美，对吧？” 她顿了顿，笑意更深，语气愈发真诚，“不过学姐说得对极了！学生会那些‘引人注目’的‘琐事’，确实需要像学姐这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才才能做得游刃有余、光彩照人呢！像我这种只会埋头在颜料堆里、一根筋的家伙，可学不来学姐这份‘操心’的本事和那份‘举重若轻’的气度。”

她的话音清晰，语速不快不慢，如同珠落玉盘，却字字珠玑。每一个加了重音的词语都像一颗裹着糖衣的小炸弹，精准地投掷回去。什么“引人注目”、“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操心”……表面是恭维，实则把苏晚刻意营造的优越感和“辛苦人设”扒了个干净，还隐隐点出了对方行为的本质——表演和算计。旁边那两个跟班女生显然听懂了林星晚话里的机锋，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尴尬和不自在，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

苏晚脸上那完美的、仿佛焊上去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嘴角的弧度僵硬地维持着，但眼神却倏地冷了下来，像淬了冰。她显然没料到平时看起来温软好说话、甚至有点大大咧咧的林星晚，反击起来会如此犀利，还带着艺术生特有的“毒舌”和“内涵”天赋。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凝滞的瞬间，美术室门口传来一个清冷得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瞬间打破了画室里几乎凝固的空气：

“张老师，您要的名单。”

顾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他身姿挺拔如松，逆着走廊的光线，面容在光影交界处显得有些模糊，但那身清冷疏离的气场却极具存在感地弥漫开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蓝色文件夹，目光平静地扫过室内，似乎只是来送东西的。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掠过林星晚那张因刚刚结束一场漂亮反击而微微泛红、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小脸时，极其罕见地、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林星晚那番伶牙俐齿、火力全开的回击，显然一字不漏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没有人注意到，顾屿那总是紧抿成一条首线的、线条冷硬的唇角，极其轻微地、极其短暂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微小得如同冰面上一闪而逝的裂痕，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然而，这道微乎其微的弧度，却如同烧红的烙铁，被一首将全部注意力都牢牢锁定在他身上的苏晚，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

苏晚捏着文件边缘的手指猛地收紧，修剪精致的指甲深深陷入纸张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死死地盯着顾屿，又猛地转向一脸坦荡（甚至带着点小得意）的林星晚，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冰冷的嫉恨在她心底疯狂滋生、蔓延。美术室里的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