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高危的体质

高危的体质

黑暗如同黏稠的石油，粘滞着她每一个试图挣扎的神经末梢。海琉感觉自己正朝着冰冷的深渊无限下沉，那沉重的钝痛终于渐渐平息，只留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浓重的消毒水气味顽固地盘踞在鼻腔深处，像一个冰冷的锚点，将她一点点拽回支离破碎的意识边缘。

缓缓睁开眼。

视野里是朦胧的、带着重影的柔和光带。视线艰难聚焦，才看清是头顶安装的嵌入式暖光灯带，光线刻意调得柔和，却依旧刺得她眼底生疼。身下柔软的丝绸床单触感鲜明，提醒她回到了那张巨大冰冷的床上。

不是医院。

还是陆宅。她的房间。

心脏猛地一缩！记忆的碎片瞬间回涌——冰冷的浴室瓷砖，刺目的猩红双杠，天旋地转的黑暗…

“…醒了？”一个被压抑到极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强压的颤抖。

海琉猛地扭头，动作牵扯得腰腹深处又是一阵隐隐的酸胀。苏瑶的脸在视线边缘晃动着，很近。闺蜜的脸色比她还要苍白几分，眼下是浓重的、无法遮掩的青黑，嘴唇抿得死紧，下唇有一处明显的齿痕，渗着血丝。

苏瑶见她睁开眼，眼神剧烈闪烁，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沉重堵在喉咙口。她的手指冰凉，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微颤，轻轻搭在海琉垂在身侧的手腕上，动作间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护持意味，仿佛她是什么一碰即碎的琉璃。

“阿银守在外面…”苏瑶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过枯木，又低又快，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刚你…晕过去了。脉搏弱得吓人！我只能就近给你推了强心…你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海琉无法回答。她猛地抬手，不顾苏瑶的阻拦，一把死死摁在自己平坦却隐隐散发着奇异酸胀感的小腹上！掌心下，那片皮肤温热，仿佛正无声地蕴藏着某个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存在！

验证！需要再验证！

她挣扎着试图坐起。

“别动！”苏瑶几乎失声尖叫，带着哭腔，整个人像被惊弓之鸟，“现在不能动！什么都别想！躺好！”

她猛地俯身靠近，双手几乎是半强迫地把海琉按回柔软的枕头里。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恐惧和决绝疯狂交织：“我己经调用最高权限打开了‘深蓝’绝密档案室！所有相关资料，加密等级SSS级的，哪怕只有一行字的记录都在调取范围！你再给我点时间！”

苏瑶手腕上那个造型古旧厚重的纯黑色电子腕表表面无声地流动起荧蓝色的加密数据流，幽冷的蓝光映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在我确认之前，你绝对、绝对……”苏瑶的声音因后怕而变形，每一个字都像被冰霜冻结过，“不要轻举妄动！”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再次弥漫。只能听到自己血液冲撞耳膜的沉闷回响，还有苏瑶手腕上那块特殊通讯设备内部芯片微不可闻的低频运算嗡鸣。

海琉闭上眼，将所有的惊涛骇浪死死封在冰冻的面具之下。脑海中，“深蓝绝密档案库”这个名字如同沉重的冰锚。那是“深渊”赌场最高层级的情报中枢，连她作为King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调阅的。那里储存着远比金银更贵重的秘密，其中一隅，便封存着关于神秘人鱼一脉最后残存的、被各方势力觊觎窃取过却又遗失大半的生命记录。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踏在刀锋上。窗外，属于城市的嘈杂声遥远而不真切，陆宅内部则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死寂里——陆沉舟那只受伤的手和他眼中深不见底的风暴，足以让这座宅邸的每一个角落都噤若寒蝉。

终于。

苏瑶手腕上的腕表猛地一震！荧蓝色的数据流停止滚动，最终定格在一个极其复杂的、多层嵌套的加密文件访问印记上。

“找到了！”苏瑶的声音绷紧如琴弦。她的指尖在微缩触控屏上飞快滑动、解密、放大。屏幕幽蓝的光映在她脸上，她的眉头先是紧锁，旋即猛地一跳，如同被无形的毒蛇咬噬！再然后，那拧紧的眉头下，眼底的光芒如同迅速熄灭的烛火，被一种极其沉重、极其绝望的死寂完全吞噬。

她霍然抬头看向海琉！嘴唇哆嗦着，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那块压在心头的巨石，每一个字都像是呕出的血块：

“确认…妊娠。”

海琉躺在柔软的枕头上，冰封的面具纹丝不动，只有摁在小腹上的那只手，指骨骤然发出了细微的、如同枯枝断裂的咯咯声。

“而且……”苏瑶的声音彻底变调，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胎儿的生命状态…处于极端不稳定模式！正在高速攫取同化你体内的本源生物能量波动！”

她指着腕表投射在空中那组只有她能完全解读的、不断跳跃闪烁着暗红色警告标志的数据流。

“非自然受孕！极端雄性刺激因子！诱发的能量反应…强度是正常受孕的指数级递增！”苏瑶的声音破碎不堪，“强行进行任何形式的分离终止行为，包括自然流产、手术、药物刺激……一旦能量链接被强行崩断……”

苏瑶的喉咙像是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死死扼住，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剧烈喘息后带出的痛苦呛咳。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碎裂的喉咙里挤出最后的几个字，沙哑得像魔鬼的低语：

“…都将导致母体核心生命能量场结构性瓦解…崩溃…概率99%+ …死亡…或最轻度后果也是不可逆转的深度…脑死亡……”

最后那个词落下，如同铁锤砸在冰面上。

冰面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

海琉的胸口不再起伏，像是连呼吸都一并死绝。房间里只剩下苏瑶急促倒气和通讯器芯片运行发出的微不可闻的电流沙沙声。

那两根猩红的血杠。

冰冷的数据判词。

母体能量结构崩溃。百分之九十九的死。

轻如脑死亡的宣判。

所有可能通向终止的道路，

都被焊上了通往地狱的死亡路标。

没有选择。

连挣扎都失去了意义。

时间，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浆。

一秒。两秒。

忽然——

“呵……”一声极其轻微、极其短促的气音，从海琉的唇齿间溢了出来。

那声音太诡异。没有惊惶，没有绝望，甚至听不出一丝愤怒的波动。只有一种近乎于空洞的、冰冷的、带着某种极致嘲弄意味的气流。

苏瑶猛地打了个寒颤，惊惧地抬头看向床上的人。

海琉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苏瑶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眼底深处不再是深海寒潭，也不再是King俯瞰深渊时的锐利冰冷。那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空旷得令人心悸，像被毁灭性武器彻底抹平的城市废墟，只余下最纯粹的、死寂的灰烬。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灰烬之下，在她眼底最最深处——

一点猩红如血的光点，如同深渊底部挣扎着燃烧的地狱熔岩，猛地跳跃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形无质却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压力，如同无形的风暴眼瞬间在房间里成型！

砰！哗啦——！

床头柜上一个无辜的、价值不菲的骨瓷水杯，毫无预兆地猛地炸裂开来！锋利的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力场震荡，瞬间西散飞溅！

那碎裂的脆响，如同地狱开启的丧钟。

没有尖叫，没有怒吼。

海琉那置于小腹的手，缓缓、缓缓地攥紧成拳。指关节捏得一片惨白，甚至能透过皮肤看到手背下绷紧到极致的青色血管轮廓。手背上那道刚刚被碎片划破、缓缓渗出血丝的细小伤口，在惨白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顶灯柔和的光晕，那点如同血钻般炽热燃烧在眼底深处的暗芒，却越来越亮。

“生下来？”她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每一个字，都淬着万载不化的坚冰与熔岩混合成的剧毒。

“好。”

冰层开裂。

死寂的冰湖下，

猩红的岩浆如活物般翻滚。

床头炸裂的骨瓷碎片散落一地，

像破碎的月光。

海琉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

指背上那道新渗出的细细血线，

如一道无声的战书。

她唇齿间吐出的那一个“好”字，

不是屈服，

是战鼓撞裂深渊的回响。

同一时刻，陆氏控股某顶尖基因研究所，最深层的无菌分析室。

穿着严密防护服的研究员紧张地注视着高倍光学电子显微成像系统。屏幕中心，一片边缘带着暗红色干涸血迹、散发着独特幽蓝流光的微米级物质结构被放大到极限。

屏幕上滚过一行行令人眼花缭乱的生理特性模拟数据流。

其中一组不断闪烁变化、最终被红色方框醒目标注出的预测数据赫然是：

【目标生理组织活性（拟真）：预计7-15日内将产生显著、稳定的生物能量场共鸣……】

（为磁悬浮腹带的登场埋下能量波动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