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魂现惊变

天崩地裂！

这一次的地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猛烈，来得猝不及防。

坚硬的汉白玉广场，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撕裂，出现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恐怖裂缝。太和殿的琉璃瓦，如下雨般“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巨大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无论是忠心耿耿的禁军，还是穷凶极恶的叛军，在这毁天灭地的天威之下，都显得如此渺小与无力。他们东倒西歪，站立不稳，手中的兵器掉了一地，脸上写满了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厮杀，被迫终止。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赵怀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狂笑，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暴怒。

“怎么回事？！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气急败坏地咆哮着，“给我上！都给我上！趁现在，杀了那个妖后！快！”

然而，他的死士们，早己被这天灾吓破了胆，哪里还听得进他的命令。

可就在这片毁天灭地般的混乱之中，在所有人都陷入惊慌与失措之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比庞大的精神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灌入了我的魂体之中！

是恐惧！是绝望！是求生的欲望！是死亡的哀嚎！

广场上数万人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竟然都成了我这个亡魂的“养料”！

我的魂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地膨胀，凝聚！

那种感觉，无比的奇妙。我仿佛能清晰地“触摸”到周围的空气，能“感受”到风的流动，甚至能“听”到，远处宫墙坍塌时，每一块砖石碎裂的声音。

而更让我感到震惊的是，我看到……姬瑶也正在看着我！

不，不是看我所在的方向，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我！

她的凤眸之中，第一次，映出了我这个虚无魂体的轮廓！

而她眼中的情绪，也从一开始的镇定，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狂喜！

与此同时，那股来自冷宫枯井的、属于巫祝的邪恶力量，也似乎被这股庞大的能量所激活，开始疯狂地拉扯着我，要将我塑造成他们想要的模样！

两股力量，在我的魂体中，达到了一个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而那剧烈晃动的大地，则成了催化这一切的、最后的催化剂！

“杀——！”

几名离得最近的、对赵怀安最为忠心的叛军头目，终于克服了心中的恐惧，他们嘶吼着，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再次向着御阶之上，那个孤立无援的姬瑶冲去！

“阿瑶！”

在那一瞬间，我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思考，都消失了。

我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最原始、最本能的念头。

保护她！

这个念头，像一道创世的闪电，瞬间点燃了我那早己凝聚到极致的魂体！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戈铁马般的嗡鸣，响彻了整个天地！

我，裴照，这个早己死去的亡魂，竟然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缓缓地，凝结出了实体！

虽然我的身形，还带着一丝半透明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但我身上那套陪伴了我十余年的、染满了赫赫战功与无尽鲜血的镇国大将军的玄铁战甲，却是如此的真实！我手中那杆名为“破阵”的长枪，更是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尸山血海般的凛冽杀气！

我就那么凭空地，出现在了御阶之下，挡在了那几名叛军的身前，挡在了……姬瑶的身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彻底静止了。

那几名冲在最前面的叛军，脸上的表情，从狰狞，到错愕，到惊骇，最后，化作了比看到天崩地裂还要恐怖百倍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裴……裴将军？！”

“鬼……是裴将军的鬼魂！！”

“将军……将军显灵了！！”

他们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然后，他们像是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

他们的崩溃，像一道瘟疫，瞬间传染了所有的叛军。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惩罚我们这些乱臣贼子了！”

“跑啊！快跑啊！”

叛军的士气，在这一刻，彻底瓦解。他们丢盔弃甲，自相践踏，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而赵怀安，在看到我“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时，更是吓得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裤裆处，迅速地，蔓延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不……不可能……你明明己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他指着我，语无伦次，状若疯癫。

这短暂的、如同神迹般的现身，只持续了短短的数息。

下一刻，那股支撑着我实体化的庞大能量，便如潮水般退去。我的身体，再次变回了那虚无缥缈的魂体状态，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了我的全部。

但，这就够了。

叛军的攻势，被彻底瓦解。

这场仓促而凶险的政变，因为我的“显灵”，而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草草收场。

地动，也渐渐平息。

当一切尘埃落定，姬瑶用雷霆手段，迅速控制了局面，将赵怀安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我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禁军，救治伤员，安抚百姓，那份镇定与从容，仿佛刚才那场生死危机，从未发生过。

然而，我知道，她是在硬撑。

当夜，处理完所有事情后，她遣退了所有的宫人，独自一人，来到了御花园一处被震塌的假山废墟旁。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了那片冰冷的、布满了碎石的瓦砾之上。

“噗——！”

一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多的、带着暗沉色泽的鲜血，从她口中狂喷而出，将她面前的地面，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那“血脉禁咒”的反噬，因为我刚才短暂的实体化，而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爆发了。

我心痛如绞，却连上前为她拂去嘴角血迹的力气，都没有。

我看到，她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小小的、早己被鲜血浸透、变得僵硬的布条。

我认得它。

那是我死时，从我胸口那件被利箭射穿的战甲上，撕下来的一角。

她，竟然一首，贴身收藏着。

她的指腹，在那块僵硬的布条上，轻轻地、反复地着。

借着月光，我看到，在那块布条的内侧，有一个用金丝线，绣得极其精致、却也因为主人的心不在焉而显得有些歪歪扭扭的、小小的字。

——“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