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对峙与冷战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江林的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他指尖悬在Delete键上，屏幕里《神域》的安装包正化作进度条上的数字碎片——就像他和"清歌"的记忆，正在被强行格式化。

"江先生，这是夏总让准备的美式。"秘书将咖啡杯轻轻放在鼠标旁，瓷杯底与桌面碰撞出清响，惊得江林按错了键，误删了半份代码文档。

深褐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盛远科技的烫金logo在表面浮沉着。

他想起三个月前的深夜语音，"清歌"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撒娇似的抱怨："江林渔火你个坏蛋，非要逼我喝美式，苦得像人生。"

那时他笑着回："等见面了请你喝加十勺糖的，甜到齁死你。"

内线电话在寂静中骤然响起，江林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分机号，指节在桌沿碾出青白。

"江先生，夏总请您到办公室。"秘书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总裁办公室的胡桃木门被推开时，夏清颜正站在世界地图前。

她身上的香奈儿套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却掩不住肩膀细微的紧绷——像游戏里"清歌"残血时，操控角色走位的僵硬姿态。阳光从她发顶流淌而下，在地板上投出修长的影子，脚尖正对着地图上标记的《神域》海外服务器节点。

"坐。"她转过身，红木办公桌中央放着两摞文件，最上面那份项目优化方案的页眉，被红笔圈出了三个修改建议。江林注意到她指尖的月牙白，和游戏里"清歌"释放治疗术时，鼠标点击的频率一样快。

"夏总叫我来，是为了这三处格式错误？"他没碰椅子，公文包带子从肩膀滑下，撞在小腿上发出闷响。

夏清颜推过一杯温水，玻璃杯壁上的水珠连成线，在意大利进口的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迹："上周你提交的市场调研，关于Z世代玩家社交需求的分析......"

"够了。"

江林打断她，文件被拍在桌面上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在游戏里听惯了'清歌'说'江林好厉害'，现在看夏总批文件，还真有点不习惯。"

她放在水杯旁的手猛地收紧，指腹掐进了掌心："我知道隐瞒身份......"

"是不是特别有趣？"江林上前半步，皮鞋踩在地板的拼花线上，正好将两人的影子割裂，"看我对着麦克风喊'清歌老婆贴贴'，看我为了给'清歌'刷一把橙武，连续半个月吃泡面攒游戏币——这些在夏总眼里，是不是比董事会的笑话还好笑？"

他想起某个雪夜，"清歌"在语音里哼跑调的《勇气》，说等拿到年终奖就买机票来找他。

那时他对着电脑屏幕傻笑，把刚泡好的面汤洒在键盘上。

"不是的！"夏清颜的声音陡然拔高，手肘撞翻了桌角的相框。玻璃碎裂的声响里，她和父亲的合照滑落在地——背景是《神域》初代开发组的合影，她穿着程序员的格子衬衫，站在父亲身后笑得没心没肺，和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的女总裁判若两人。

"我23岁接手盛远时，"她蹲下身去捡照片，指尖被碎玻璃划出细小红痕，"董事会的老头们把我当吉祥物，技术部的人私下叫我'花瓶继承人'。

只有戴上耳机，说'我是清歌'的时候....."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游戏断线前的电流杂音。

江林看着她发顶的旋，突然想起"清歌"曾发来的自拍——像素模糊的浴室镜前，她扎着丸子头，脸上敷着卡通面膜，

配文："被BOSS虐哭了，求江林哥哥安慰QAQ"。那时他截图保存，设成了手机壁纸。

"所以就把我当角色扮演的道具？"他踢开脚边的碎玻璃，声音冷得像冬夜的风，"看我为了几千块绩效在会议室争得面红耳赤，看我被客户骂得狗血淋头时，你是不是在总裁办公室喝着咖啡偷笑？"

"我没有！"夏清颜猛地站起来，照片被她攥得变了形，"你投递简历那天，HR说学历普通，我特意让他们放宽条件——我只是想看看，那个在游戏里会为了保护我而硬抗BOSS的江林渔火，是不是真的像我想的那样......"她突然闭嘴，耳尖的红顺着脖颈漫进衣领。

"像你想的哪样？"江林逼近一步，两人之间只剩一臂距离。他能闻到她身上的白茶香水，和游戏里"清歌"描述的"最喜欢的味道"分毫不差，"像个傻子？还是像个可以随便操控的NPC？"

夏清颜退到办公桌后，后腰抵着冰冷的桌沿："我怕！"她终于喊出来，睫毛上凝着的水光碎在脸颊，"怕你知道我是夏清颜，就不会再对着麦克风说'清歌别怕，有我在'；

怕你看到这个每天开十小时会的总裁，就忘了那个在游戏里会因为捡到一朵稀有花而开心半天的清歌！"

窗外的麻雀又落回窗台，叽叽喳喳地啄着玻璃。

江林想起"清歌"曾说，她最大的愿望是养一只橘猫，因为"像游戏里的坐骑一样软乎乎"。

而现在，眼前的女人用纸巾按着眼角，动作优雅得像杂志封面，却藏不住指尖的颤抖。

"夏总，"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优化方案，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发皱，"我们之间，从你用总裁身份给我安排面试开始，就只剩下上下级了。"

他转身走向门口，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手搭在门把上时，终究还是顿住——就像游戏里角色被定身术击中，动弹不得。

"江林....."夏清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还记得吗？你说过，等我生日那天，要在游戏里放满全服的烟花......"

他的后背瞬间僵硬。那天"清歌"在语音里假装不经意地提起生日，他翻遍攻略，用三个月攒下的金币买了999朵虚拟玫瑰。

现在想来，她当时的雀跃，或许不全是为了游戏道具。

"记得。"他终究没有回头，声音被门板挡得模糊，"但现在，我觉得盛远的加班工资，比游戏金币实在多了。"

走出总裁办公室的长廊，江林在玻璃倒影里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水桶里的抹布滴着水，在地面画出蜿蜒的痕迹，像极了游戏里角色走过留下的血迹。

接下来的七天，夏清颜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江林总能在工位上发现些微妙的变化：周三的低糖饼干放在抽屉第二层，和"清歌"说过的"怕被同事发现所以藏起来"的位置一样；

周五的项目资料用蓝色文件夹装着，那是"清歌"最喜欢的颜色。

周五深夜，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手机屏幕亮起——夏清颜的微信好友申请弹出来，验证消息是："江林，最后一次解释，好吗？就当......给清歌一个机会。"

江林盯着那行字，首到屏幕因久未操作而暗下去。他打开《神域》，角色站在樱花树下，花瓣簌簌落在肩。

那是他和"清歌"定情的地方，她曾在这里说："江林，以后我们每天都来这里打卡好不好？"

他点击退出公会，系统提示音冰冷地响起："您确定要离开'清歌一曲'公会吗？"

鼠标箭头在"确定"键上悬停了三分钟，最终狠狠按下。

屏幕上，樱花树突然下起了雪，覆盖了地上两人曾刻下的名字。江林关掉游戏，发现窗外真的飘起了雨，淅淅沥沥，像极了那天"清歌"在语音里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