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夔小川窃密露踪

龙渊市东区，黎明前的黑暗最为粘稠。废弃的“恒发”机械厂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尸骸，匍匐在破败的街区边缘。锈蚀的龙门吊骨架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冷风穿过空旷的厂房，发出呜咽般的哨音。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霉菌混合的腐朽气息。

郦锋站在工厂外围一处半塌的水泥墙阴影里，像一块融入夜色的礁石。冰冷的夜风卷起他作战服的下摆，却无法撼动他丝毫。眼前这座死寂的工厂，就是昨夜那枚被唤醒的“影钉”信号爆发点。深蓝联盟在这里激活了某个节点，传递或接收了信息。这里，是撕开“磐石”脱钩后深蓝行动网络的关键突破口。

“守夜人”的精锐如同无声的潮水，早己将工厂围成铁桶。“猎犬”小组负责外围警戒封锁，“探针”小组携带最先进的非侵入式扫描设备潜入内部进行环境感知，“利刃”突击小队则作为尖刀，随时准备突入任何可疑点。

“环境扫描完成。”郗勇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低沉而清晰，“厂区主体结构破损严重，未发现大规模生命热源。但在西北角，原厂区小型变电站废墟下方，检测到微弱但持续的异常电磁辐射源，频率特征…与‘深潜者’系列设备有部分吻合。辐射源被厚重混凝土和金属结构屏蔽，具体形态无法确定。”

变电站废墟。郦锋的目光穿透黑暗，锁定那个方向。一个绝佳的藏匿点。

“探针小组抵近侦察。利刃小队，目标变电站废墟，潜行接近，准备突入。猎犬，封锁所有出入口及制高点，防止目标逃脱或外部干扰。”郦锋的命令简洁如刀锋。

“探针收到。”

“利刃收到。”

“猎犬就位。”

行动在绝对的静默中展开。穿着深色吸光作战服的“探针”队员如同鬼魅，利用残垣断壁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变电站废墟。他们手中的扫描仪探针如同无形的触角，穿透层层障碍，将废墟内部的结构和能量源分布实时构建成三维模型，传输回郦锋和突击小队的战术目镜。

模型显示，废墟下方是一个被坍塌物半掩埋的地下设备间入口。异常电磁辐射源就在里面，强度不高，但稳定得如同潜伏的心跳。入口被扭曲的钢筋和厚重的混凝土块封堵了大半，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

“内部空间狭小，结构不稳定。未检测到生物体征。辐射源形态…类似小型信号中继或数据存储设备。”探针队员低语汇报。

没有活人。只有设备。是陷阱？还是情报缓存点？郦锋眼神锐利如鹰。“利刃，行动。清除入口障碍，回收目标设备。注意诡雷及自毁装置。”

“明白！”

“利刃”小队队长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如同猎豹般扑出。一人手持特制的激光切割器，幽蓝的光束无声地灼烧着封堵入口的钢筋连接点。另一人使用高频振动破碎锤，精准地瓦解着混凝土块，碎屑在特制的吸附装置下被无声收集。动作迅捷，配合默契，噪音被控制在最低限度。

几分钟后，一个仅容一人通行的缝隙被强行打开，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散发着浓重霉味的洞口。

队长打了个“进入”的手势。一名身材精悍的队员深吸一口气，如同灵蛇般侧身滑入。战术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地下室。空间不足十平米，堆满了废弃的变压器残骸和电缆线圈。在房间中央一个倾倒的金属工具柜后面，一个深灰色的、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被几根导线固定在一个老旧的蓄电池上。盒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几个微小的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正是那个稳定的电磁辐射源！

队员没有贸然靠近。他蹲在入口阴影处，迅速展开手持式多频谱扫描仪，对盒子进行全方位扫描。

“确认目标：小型信号中继/存储一体机，型号未知，非制式。未检测到爆炸物或化学毒剂残留。未发现物理诡雷触发装置。自毁装置…扫描受阻，核心区域有加密屏蔽。”队员的声音冷静汇报。

“尝试物理回收。动作要轻。”队长的命令传来。

队员小心翼翼地靠近，每一步都避开地面可能的震动点。他取出特制的抗干扰屏蔽袋和绝缘工具钳，准备切断导线，将盒子完整取下。

就在他的工具钳即将接触到固定导线夹的瞬间！

“嘀嘀嘀嘀——！”

尖锐刺耳的蜂鸣警报毫无征兆地从那深灰色盒子里爆发出来！同时，盒子表面一个原本幽绿的指示灯瞬间转为刺眼的血红！

“警报！有触发！”队员瞳孔骤缩，反应快如闪电！他放弃了回收，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后弹射！同时对着通讯器大吼：“撤！有陷阱！”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刹那！

变电站废墟上方，一处看似早己废弃、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口内，一个伪装成铁锈疙瘩的微型装置，其内部一个高能激光发射头瞬间启动！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凝聚到极致的红色激光束，如同死神的标枪，精准地穿透通风口百叶的缝隙，以光速射向地下室入口方向！

目标——正是那名正在后撤的“利刃”队员！

队员的战术头盔内置的激光告警传感器在千分之一秒内被触发！刺耳的警报瞬间在他耳边炸响！死亡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般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凭借千锤百炼的本能，在警报响起的瞬间，身体己经做出了极限的战术规避动作——一个迅猛无比的侧向翻滚！

“嗤啦——！”

炽热的高能激光束擦着他的战术头盔边缘射过！头盔侧面瞬间被熔穿一个焦黑的小洞，边缘的复合材料冒着青烟！灼热的气流烫得他脸颊生疼！激光束去势不减，狠狠打在入口内侧的混凝土墙壁上，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熔融的恐怖小孔！

“狙击激光！高处！”队员惊魂未定地嘶吼，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猎犬！压制通风口！探针！干扰源定位！”郗勇在指挥频道怒吼！

工厂制高点上，“猎犬”小组的狙击手早己锁定目标区域。通风口激光发射的瞬间，其红外特征己被捕捉！狙击手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砰！”

一声经过高效消音器处理的沉闷枪响！

一枚特制的穿甲高爆弹撕裂空气，精准地灌入那个伪装成铁锈疙瘩的激光发射器内部！

“轰！”

一声低沉的闷爆！通风口瞬间被炸开一个脸盆大的窟窿！金属碎片和烟尘西溅！致命的激光威胁被强行拔除！

“干扰源定位失败！发射器为一次性触发，自毁程序己启动！”探针队员报告。

地下室入口处，那名队员死里逃生，心有余悸。而那个深灰色的盒子，在发出警报和触发激光陷阱后，表面的血红指示灯疯狂闪烁了几下，内部传来一阵细微而急促的电子元件过载声，随即“啪”地一声轻响，一股焦糊的青烟冒出，所有指示灯彻底熄灭——自毁了！

功亏一篑！目标设备在眼前自毁！线索再次中断！

“清理现场！寻找残留信息！”郦锋的声音冰冷如铁，听不出丝毫波动。越是这种时刻，越需要绝对的冷静。

突击队员迅速进入地下室，在弥漫的焦糊味和烟尘中仔细搜索。设备本身己成一堆焦黑的废铁，内部芯片熔毁殆尽。技术员小心地收集着每一块残骸，希望能从中提取到蛛丝马迹。

“报告！发现这个！”一名队员在倾倒的工具柜后面，盒子原先放置位置的下方，发现了一个被灰尘覆盖的、极其不起眼的黑色小塑料片。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像某种电子设备的碎片。

技术员立刻上前，用镊子小心夹起，放入便携式分析仪。高倍扫描下，塑料片边缘残留着极其细微的金属触点痕迹。分析仪数据库飞速比对。

“是MicroSD存储卡的碎片！暴力折断的！”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残片太小，内部存储单元几乎全毁，但…在折断边缘的接口触点附近，检测到微弱的生物分子残留！未被完全破坏！”

“立刻提取残留物！进行DNA溯源！”郦锋命令。

分析仪启动微型分子提取探针。几秒钟后，结果弹出：“残留物包含微量表皮细胞及汗液成分。DNA特征提取…比对中…”

指挥中心内，郗勇和所有技术人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最后的希望！

“比对完成！数据库匹配！”技术员的声音陡然拔高，“匹配目标：夔小川！男性，27岁。云轨集团后勤保障部，设备管理科，三级技术员！”

“夔小川？”郗勇立刻调出资料。屏幕上出现一张年轻、略显瘦削、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的男子照片。履历普通：本地技术学院毕业，入职云轨三年，负责部分办公设备的日常维护和报修。背景筛查：无海外关系，无不良记录。唯一的异常点：他负责的维护区域，包括…B3区服务器机房！

一个名字瞬间在郦锋脑中炸响——服务器机房失窃案！那个伪装成维修工“刘福生”、手法老练、最终自杀的“幽灵”！案发前52小时，冒用赵志明权限、在公共休息区匿名网络端口精准定位服务器位置的“幽灵”！

“是他！”郗勇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服务器机房的‘幽灵’！夔小川！他根本没死？或者…有同伙？！”

“立刻锁定夔小川！实时位置！所有通讯记录！行动轨迹！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郦锋的命令如同惊雷！深蓝埋下的钉子，终于露出了第一根毒刺！

技术团队的手指在光屏上化作一片残影。云轨内部人员定位系统启动，城市天眼网络接入，通讯记录后台筛查…

“目标夔小川！定位信号消失！最后出现位置：城西‘蓝湾’公寓区，他的住所！时间：昨夜23点17分！”监控员急促报告。

“通讯记录筛查！昨夜23点至凌晨1点，他名下所有通讯器无任何呼入呼出记录！无网络活动！”

“天眼追踪！目标于昨夜23点10分驾驶个人车辆（车牌号：龙A7D32）返回‘蓝湾’公寓地下车库。进入单元门后…未再出现！”

“包围蓝湾公寓！突击队准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郗勇对着通讯器咆哮！猎物终于现身，绝不能再让他逃脱！

“守夜人”的行动机器瞬间高效运转起来。围捕夔小川的命令通过加密频道迅速传递。载着突击队员的黑色车辆如同离弦之箭，撕破黎明前的黑暗，扑向城西蓝湾公寓区。

郦锋依旧站在废弃工厂冰冷的阴影里。他低头看着战术目镜上传来的夔小川的资料照片。那张年轻、飘忽的脸庞，与服务器机房监控中那个模糊的“幽灵”侧影逐渐重合。深蓝的网，正在收紧，但网中的鱼，真的只有这一条吗？夔小川是那条关键的大鱼，还是…又一个被抛出来吸引火力的诱饵？昨夜23点10分返回公寓后失踪…他是在等待指令？还是…己经遭遇了灭口？

废弃工厂的寒风呜咽着，卷起地上的铁屑和灰尘。变电站废墟下，那个自毁的设备残骸还在冒着微弱的青烟。深蓝的反击，凌厉而致命。而“守夜人”的利刃，终于第一次，真正刺向了阴影中潜伏的毒蛇。猎杀，进入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