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修缮宿舍

周六的清晨，薄雾还未散尽，寒冰中学操场上己经热闹起来。惠昕歌扛着用铁丝加固过的木梯，梯子缺了两根横档，每走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声响。他抬头望着宿舍楼歪斜的屋檐，裂缝里长出的野草在风中摇曳，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校舍的破旧。

老赵校长提着装满铁钉的铁桶赶来，麻绳上还沾着昨夜修补农具留下的油渍。“昕歌，这塑料布花了不少钱吧？” 老赵校长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堆放在操场边的塑料布卷问道。

惠昕歌翻开边角卷起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满数字：“三间大瓦房，每间房需要 12 米宽、15 米长的塑料布，总共 540 平方米。现在市面上每平方米塑料布 0.8 元，光塑料布就花了 432 元。再加上铁钉、麻绳这些辅料，大概 50 元，总共 482 元。” 他说着。

老赵校长凑近账本，老花眼眯成了一条缝，仔仔细细地核对着上面的数字。良久，他首起腰，重重地拍了拍惠昕歌的肩膀，脸上满是欣慰与赞许：“昕歌啊，你这账算得比会计还精，钱都花在了刀刃上！” 他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当校长这么多年，见过不少老师，但像你这样，既能教好书，又能为学校精打细算、办实事的，打着灯笼都难找！有你在，咱寒冰中学有盼头啊！” 说着，老赵校长又忍不住摇头感叹，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说话间，张建国老师扛着一大捆从后山砍来的竹竿踉踉跄跄走来，竹竿压得他肩膀发红：“应该够用！” 王丽老师抱着旧床单跟在后面，气喘吁吁：“这是我结婚时的被面，结实！” 惠昕歌眼眶发热，赶紧转身分配任务，生怕大家看见他眼底的。

日头渐渐爬到头顶，修缮工作暂告一段落。惠昕歌抹了把脸上混着汗水和灰尘的污渍，想起自家鱼塘也有阵子没去看了，便和老师们打了声招呼，踩着自行车往村里赶。鱼塘边的芦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水面泛起层层涟漪，肥美的鱼儿时不时跃出水面，溅起晶莹的水花。看着鱼塘里长势喜人的鱼群，惠昕歌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他当即决定自掏腰包，唤来村里的渔民协助打捞。当一百斤活蹦乱跳的鲜鱼被装上三轮车时，惠昕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盘算着要好好感谢一下今天帮忙修缮宿舍的老师们。回到学校，他和食堂师傅一起忙活起来，不大的厨房里，煎炒烹炸的声响此起彼伏，浓郁的鱼香渐渐弥漫开来。

“都来尝尝，这是咱自家鱼塘的鱼！” 惠昕歌热情地招呼着老师们。饭桌上，大家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张建国老师夹起一筷子鱼肉，赞不绝口：“鲜嫩爽滑，昕歌，你这鱼养得可真好！” 王丽老师也笑着说：“吃饱了下午干活更有力气！” 看着老师们吃得开心，惠昕歌心里暖烘烘的，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下午，惠昕歌推掉了其他事务，决定在家好好陪陪父母和妹妹。母亲坐在院子里纳鞋底，父亲在修理农具，妹妹则蹲在一旁专注地给小鸡喂食。惠昕歌搬来小板凳，挨着母亲坐下，轻轻握住她布满老茧的手，听她絮叨着家长里短。阳光透过院子里的老槐树，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这一刻，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夜幕缓缓降临。惠昕歌告别家人，又跨上那辆二八自行车，车筐里的算盘随着颠簸发出清脆的响声。县城龙泉服装店的灯光刺破夜幕，还没进门，就听见龙海的大嗓门：“这批冬装再找不到好货源，咱们得喝西北风！” 推开门，热浪裹挟着布料的味道扑面而来，龙泉西兄弟和郭晋围坐在柜台前，桌上摊着皱巴巴的订单和褪色的账本。

“昕歌，你可算来了，冬装进货的事我们正头疼呢。” 龙泉看到惠昕歌，连忙招呼他坐下。服装店狭小的空间里，白炽灯嗡嗡作响，墙角的电风扇搅动着闷热的空气，却吹不散众人眉间的愁云。

惠昕歌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后背的衬衫早己被浸透，在灯光下泛着深色的水渍。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边缘还沾着鱼塘的水渍。龙军凑过来时，带起一阵布料特有的尘土味，他的指甲缝里果然嵌着上次搬运布料留下的线头。

“可是杭州那么远，成本会不会太高？” 龙海又一次提出担忧，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木纹，那里己经被他抠出一道深深的凹痕。惠昕歌注意到他鞋帮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突然想起去年暴雨天，龙海为了省运费，独自推着装满货物的板车在泥泞中跋涉十里路，裤腿和后背糊满泥浆的模样。

“我们可以和县百货大楼的王经理继续合作。” 惠昕歌展开一张泛黄的报纸，上面用红笔圈出百货大楼的广告，油墨在高温下有些晕染，“他们有稳定的货源渠道，我们负责山梁县及周边乡镇的销售，利润分成。夏装我们的服装利润率是 35%，这次争取提到 40%。” 他将算盘拍在桌上，珠子碰撞声清脆有力，“关键是运输。”

这话让众人眼睛一暗。郭晋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杯里的茶叶上下翻滚，“用铁路！铁路运输不仅便宜，还能保证时效！”

龙泉却仍皱着眉头：“火车站离咱们这儿还有二十里，到站后怎么转运？” 他的问题让空气瞬间凝固，龙海下意识地搓着衣角，那里还留着上次搬运时被铁丝刮破的口子。

惠昕歌的手心也沁出了冷汗，他知道这是合作能否顺利推进的关键。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想起上次郑列乡长对鱼塘和服装店的关注，心中一动：“或许我们可以找郑列乡长帮忙！”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惠昕歌深吸一口气，摸出那部老旧的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郑列乡长的号码，手指微微颤抖着按下了拨号键。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接通，惠昕歌赶忙说道：“郑乡长，我是寒冰中学的惠昕歌。我们服装店在冬装运输上遇到了难题，想请您帮忙协调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郑列爽朗的声音：“小惠啊，别客气！遇到啥困难，你尽管说！”

惠昕歌快速将运输难题和初步想法说了一遍，最后恳切地说：“如果能协调乡镇的拖拉机队帮忙转运，再组织些人力卸货，这事儿就能成。乡里孩子们的校服和助学款可都指望这次合作了。”

“行！我这就联系教育局的李局长，他和火车站那边熟，协调起来方便！” 郑列乡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你等我电话！”

挂断电话，店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而又充满期待。龙海不停地来回踱步，龙泉则默默给每个人的茶杯续上茶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声钟表的滴答声都敲在众人的心上。

大约二十分钟后，惠昕歌的手机响了。“喂，小惠啊，我把教育局李局长的电话转接过来了，你和他详细说说！” 郑列乡长说完，电话里传来一阵短暂的忙音，接着便是一个沉稳的男声：“小惠老师吧，我是教育局老李。郑乡长把情况和我说了，火车站那边我能协调，乡镇拖拉机队也没问题，就是人力方面......”

惠昕歌连忙说道：“李局长，人力我们村里能搞定，只要运输和转运的问题解决，这次冬装进货就能顺利推进，我们还计划每卖出一件衣服就捐出一块钱给学校做助学款。”

“好！好啊！” 李局长在电话那头连声称赞，“你们这是好事啊！我全力支持！火车站那边的运输计划和拖拉机队的调度，我稍后就给你回话，保证误不了你们的事！”

挂断电话，惠昕歌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看着店里的伙伴们，坚定地说：“放心吧，问题解决了！” 龙海激动地一把抱住惠昕歌，差点把他撞倒：“昕歌，你可真是咱们的福星！”

月光不知何时爬上窗棂，给满桌的账本和布料样品镀上银边。众人围坐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后续的合作细节，笑声不时从店里传出，吹散了多日的阴霾。惠昕歌看着眼前这群因长期搬运货物而腰背微驼的伙伴，突然觉得，那些看似无法逾越的距离，终将被人心织就的桥梁跨越。

周一清晨，阳光斜斜地穿过教室破旧的糊着报纸的窗户，在斑驳的水泥地面上投下不规则的光影。惠昕歌抱着装满牙刷、牙膏和毛巾的纸箱走进初一（2）班，脚下的木屐踏在地面，发出 “嗒嗒” 的声响，惊动了正在早读的学生们。

教室里摆放着高低不一的桌椅，有的桌面坑坑洼洼，刻满了往届学生留下的痕迹。后排的几个男生慌忙将偷偷传阅的小人书塞进抽屉，前排李小雨用皮筋扎着的麻花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正认真地朗读课文，声音清脆而稚嫩。

惠昕歌将纸箱轻轻放在讲台上，粉笔灰被惊起，在光柱中翩翩起舞。他望着台下参差不齐的学生们，突然有些紧张。这些孩子大多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有的甚至头发乱糟糟的，显然很久没有打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有力：“同学们，今天老师要和大家讲一件很重要的事。”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好奇地盯着他。惠昕歌从纸箱里拿出一支牙刷和一管牙膏，举在身前：“大家看，这是牙刷和牙膏，它们是我们保护牙齿的好帮手。” 他注意到前排刘海波睁大眼睛，眼神里充满疑惑，小声嘀咕着：“刷牙真有这么重要？”

“同学们，爱护牙齿就是爱护自己的健康。” 惠昕歌边说边拧开牙膏盖子，在牙刷上挤出一段牙膏，“牙齿就像我们嘴巴里的小卫士，如果不好好保护，就会被细菌侵蚀，长出蛀牙，到时候吃啥都不香，还会疼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他做出牙疼的夸张表情，惹得教室里响起一阵轻轻的笑声，紧张的气氛也随之缓和。

接着，他将牙刷凑近嘴边，开始示范正确的刷牙方法：“上牙从上往下刷，下牙从下往上刷，咬合面来回刷，里里外外都要刷到。” 他缓慢而细致地移动着牙刷，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格外认真。台下的学生们纷纷伸出手指，跟着他的动作比划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重复着刷牙要领。

刘海波学得最起劲，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惠昕歌的动作，手指在嘴边快速移动，结果一个没注意，差点戳到鼻孔，滑稽的模样逗得周围同学哈哈大笑。就连平时最调皮的陈向阳也看得入神，眼神里满是新奇。

示范结束后，惠昕歌将纸箱里的洗漱用品分发给学生们。当他把一套递给李小雨时，女孩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感激：“谢谢老师，我以后每天都刷牙！” 惠昕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才是乖孩子。”

在惠昕歌的感染下，学校里悄然发生着变化。数学老师刘勇在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挂起小黑板，放学后的办公室里，总能看到他耐心地给几个数学基础薄弱的学生讲解习题，粉笔灰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衬衫上，他却浑然不觉；语文老师王丽的读书分享会办得有声有色，原本害羞内向的陈向阳，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分享他对《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的敬佩，紧张得手心冒汗，声音颤抖，但在同学们鼓励的掌声中，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这些变化就像春天的种子，在寒冰中学这片土地上，在师生们的共同呵护下，正慢慢发芽，等待着绽放出绚丽的花朵，为这所乡村学校带来新的生机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