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章 给母猪接生

“小屿！小屿！快！救命啊！”

一个尖利急促、带着哭腔的呼喊，像把锥子，猛地刺破了诊室门口凝滞燥热的空气，也把陈屿从纷乱的思绪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隔壁王婶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脸色煞白，双手胡乱挥舞着，沾满了黏糊糊的暗红色液体。她男人王老栓跟在后面，同样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句子。

“俺家…俺家那头老母猪…难产了！一天了！眼瞅着不行了！小屿，快…快救救它！那可是俺家的命根子啊！”王婶一把抓住陈屿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陈守田也从里屋闻声赶了出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沉声道：“慌啥！小屿，拿上家伙，赶紧去看看！”

“哎。”陈屿应了一声，脸上那点茫然和自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变得沉静而专注。他转身回屋，动作麻利地拎起那个半旧的棕色牛皮急救箱。箱子看起来平平无奇，边缘磨损得厉害，沾着洗不掉的药渍和泥点。

没人注意到，当箱盖合拢的瞬间，陈屿的手指极其隐晦地在锁扣下方一个极其细微的凹陷处轻轻拂过。一道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流光，在箱内深处一闪即逝。箱底夹层里，那枚冰凉的青铜罗盘似乎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

王老栓家后院猪圈的气味，比诊室门口浓烈十倍不止。闷热，潮湿，混杂着浓重的血腥、粪便和一种生命濒临枯竭的衰败气息。一头体型庞大的老母猪侧躺在污浊的稻草上，腹部剧烈地起伏抽搐，发出痛苦的哼唧声，眼睛半闭，己是出气多进气少。身下暗红的血水和浑浊的羊水浸透了稻草，形成一滩令人心悸的深色。几只刚出来不久、湿漉漉的小猪崽微弱地叫着，在母亲身边徒劳地拱动。

王老栓蹲在一旁，粗糙的大手徒劳地抚摸着母猪滚烫的肚皮，眼眶通红。王婶则双手合十，对着昏暗的猪圈顶棚念念有词，不知在祈求哪路神仙。

陈守田经验老道，只看了一眼母猪的状态和地上的痕迹，脸色就沉了下去：“麻烦！胎位不正，卡死了！耽误太久了！”

“爹，搭把手，把灯挪近点。”陈屿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眼前不是生死一线的挣扎，而只是一次普通的清创缝合。他放下急救箱，利落地挽起白大褂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陈守田连忙把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拉得更低。摇曳的光线下，陈屿蹲下身，手指沉稳地探入检查。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精准。母猪痛苦的抽搐似乎都因为这双手的存在而缓和了少许。

“王叔，把后腿再抬高一点。婶儿，按住它头，别让它乱动。”陈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急救箱打开，常规的助产器械——润滑剂、长长的助产绳、消毒药水被一一取出。陈守田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儿子的动作，随时准备递上工具。陈屿的手法娴熟，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显示出扎实的兽医功底。他全神贯注，额角沁出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

然而，就在他试图牵引那只卡死的猪崽时，母猪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全身肌肉绷紧，抽搐骤然加剧！一股更浓、更暗的污血涌了出来，带着不祥的腥气。母猪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里映着昏黄的灯光，充满了垂死的恐惧。

“坏了！要不行了！”陈守田失声叫道，脸色煞白。王婶更是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嘴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屿的左手，那只沾满了血污和粘液的手，极其自然地垂落下去，指尖在急救箱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沾着泥垢的角落迅速勾勒了几下。动作快得如同错觉，仿佛只是无意识地蹭了一下箱子。

一道微弱得只有他自己能感知的暖流，瞬间从指尖涌入，沿着手臂经脉疾速流转。他的瞳孔深处，一丝极淡、近乎透明的金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倏忽闪过，随即隐没。

他的右手依旧沉稳地操作着器械，但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极其细微的灵力波动，却悄然顺着他的手指，渗入母猪痛苦抽搐的身体深处。那并非首接的治愈力量，而更像是一种奇特的引导和安抚，如同黑暗中点亮的一盏微弱的灯，精准地护住了母猪即将崩溃的心脉命元，同时极其隐晦地拨动着卡死猪崽周围的滞涩气血。

“稳住！”陈屿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镇定力量。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右手猛地发力一拽！

“哧溜——”

伴随着一声湿滑的摩擦声和母猪一声解脱般的哼叫，一只浑身裹满粘液、体型明显偏大的猪崽终于被拖了出来！紧接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动，后面几只小猪崽也接二连三、顺顺利利地滑落出来。

“活了！活了！”王老栓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看着地上蠕动着、开始寻找的小猪崽，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王婶更是“噗通”一声跪在污秽的地上，对着陈屿和陈守田就磕头：“活菩萨！小屿你就是活菩萨啊！俺家给你立长生牌位！”

陈守田长长吁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看着儿子有条不紊地处理后续，给母猪注射抗生素、清理现场，眼中充满了自豪和后怕：“好小子！比你爹当年强！”

陈屿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低头收拾着器械，用消毒水仔细清洗双手。没人看到，当他指尖拂过急救箱那个被触碰过的角落时，一丝极淡的、普通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灰黑色气息，如同被蒸发的水汽，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污浊的空气里。

刚才那股从母猪体内逸散出的、带着强烈阴秽和绝望的濒死之气，己被悄然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