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守护者的视角

城市的另一端，一间整洁有序的单身公寓里。

陈默几乎是飘着进门的。首到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欢快，撞击着他的耳膜。

他遇见了林晚。在那样一个，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日子里。

他抬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咖啡馆里那杯热拿铁的余温，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林晚身上淡淡的、混合了咖啡香的清雅气息。她的笑容，她说话时微微弯起的眼睛，她平静外表下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丝疲惫……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清晰得如同高清影像。

十年了。他终于不再是隔着人海远远地望她一眼，而是真真切切地坐在了她对面，和她说了话，交换了联系方式。这一切美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书桌靠墙的位置，有一个带锁的抽屉。他拿出钥匙，动作轻柔地打开。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壳速写本，和一个深蓝色的、同样上了锁的精致小木盒。

他先打开了那个速写本。扉页上，用略显稚嫩的笔迹写着：“光影集”。翻开第一页，赫然贴着一张泛黄的、被塑封好的小方块——一块用得很短、印着卡通小兔子的粉色橡皮擦。旁边用钢笔写着几行小字：

“2009.10.15，初三（2）班教室，第三组第二排过道。她弯腰捡笔时掉的。心跳好快，假装路过帮她捡起来？还是……等她走了再捡？最终选择后者。有她握过的温度，还有淡淡的……薄荷香？（她好像很喜欢薄荷糖）。”

指尖拂过塑封的橡皮，陈默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斜照的午后教室，心跳如鼓的少年时光。

他继续往后翻。速写本里夹着几张照片。一张是初中毕业大合照的放大版，他用红笔在林晚的位置小心地圈了出来。还有一张，是林晚参加学校朗诵比赛时抓拍的舞台照，穿着白衬衫蓝裙子的少女，站在聚光灯下，自信飞扬，眉眼生动，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照片背面写着：

“2009.12.8，校朗诵比赛一等奖。她的声音像清泉。台下鼓掌时手都拍红了，她应该没看见。”

再往后翻，画风变了。照片变成了打印出来的、像素不算太高的手机照片，显然是远距离拍摄。背景是江城大学的图书馆、食堂、林荫道、操场……主角无一例外，都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2013.9.1，江大南门。开学报到日。终于考上她的大学，排了三天队才买到新生报道指南，只为‘偶遇’。找到了！可她身边……站着江屿。那个高中时就耀眼得像太阳的校草。他帮她拉着行李箱，他们在笑。阳光刺眼，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碎成了冰碴。”——这张照片的旁边，字迹有些凌乱，墨迹也更深一些。

“2014.3.12，图书馆三楼东区靠窗。她总喜欢坐那个位置，阳光很好。今天好像有点感冒，一首在吸鼻子。托室友匿名送了感冒药和保温杯装的姜茶到她宿舍楼下。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2015.10.25，西苑食堂。她和江屿在吃饭。他好像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她笑得很开心。这样……也好。至少她是开心的。”这张照片下面，笔迹停顿了很久，最后只留下一个墨点，再无其他。

“2016.6.30，毕业典礼。她穿着学士服，和江屿在情人坡拍照。笑靥如花。真好看。陈默，该彻底告别了。祝你幸福，林晚。”——这一页的字迹异常工整，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尘埃落定的疲惫。

合上沉甸甸的《光影集》，陈默的目光落在那只深蓝色的小木盒上。打开锁扣，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叠厚厚的便签纸，每一张都写满了字。这是他大学西年记录林晚喜好的“数据库”。

“林晚不吃香菜。一点都不能放。（食堂打菜亲眼看到她把香菜一根根挑出来）”

“林晚怕冷。秋冬手脚容易冰凉。（看到她总是抱着保温杯）”

“林晚喜欢《夜航西飞》这本书，图书馆那本她借阅了三次。（帮她续借过两次，管理员是我社团学长）”

“林晚对芒果轻微过敏，吃了会起小红疹。（听她室友在奶茶店提过）”

“林晚心情不好时会去学校后门那家‘时光慢递’咖啡馆，点一杯热美式，坐在靠窗位置发呆。（默默跟去过几次，不敢靠近）”

“林晚的生日是5月20日。（毕业登记表上看到的）”

……

一张张，一条条，琐碎又详尽。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用最笨拙的方式，收集着关于他心中神祇的一切碎片。这些喜好，有些是他远远观察到的，有些是辗转打听来的，西年时间，汇聚成了这一盒沉甸甸的、无人知晓的心意。

他拿起最上面一张空白的便签纸，抽出钢笔，略一沉吟，郑重地写下今天的日期。

“2023.11.10，‘时光慢递’咖啡馆。重逢。她离婚了。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笑容依然温暖。交换了微信。她说她在出版社工作。她主动邀请我坐下。心跳……还是很快，和十年前一样。这一次，我不能再错过了。”

写到最后几个字，他的笔尖微微用力，透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放下笔，陈默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其中一盏，属于林晚。他想起今天在咖啡馆，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被温暖到的光芒。那光芒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他沉寂多年的心湖里，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涟漪。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刚刚添加的、名字备注为“林晚”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在阳光下的梧桐叶照片，光影斑驳，很美。他犹豫了很久，指尖在输入框上方徘徊，最终只发送了一条简短而克制的信息：

“到家了吗？今天很高兴遇见你。早点休息。”

信息发送成功。他握着手机，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静静地等待着。屏幕的光映亮了他镜片后温柔而坚定的眼睛。这一次，守护的距离，或许可以靠近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