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箭鸣青山

晨雾未散的山坳里，林夏攥着周大叔递来的短弓，指尖微微发颤。粗粝的桑木弓身还带着林间的湿气，箭囊里的竹箭尾部系着雪白的山鸡尾羽，在晨风里轻轻摇晃。

“搭箭要稳，拉弦时手肘抬高。”周大叔的烟袋锅在鞋底敲了敲，苍老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后山野猪群这几日常在松林觅食，咱们得赶在天亮前布好陷阱。”阿黄蹲坐在不远处，吐着舌头注视着两人，雪球不知何时跃上了树梢，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西周。

林夏深吸一口气，将箭矢搭上弓弦。山间传来苏砚的竹哨声，远远望见少年背着装满草药的藤筐疾步而来，腰间铜铃混着他的喊声穿透薄雾：“周叔！东南坡的捕兽夹被挪了位置，怕是有狼崽子在附近！”话音未落，林夏忽然瞥见灌木丛里闪过一团灰影，本能地松开弓弦。

箭矢擦着野兔耳际飞过，惊起一片落叶。苏砚笑着摇头，从竹篓里取出一截晒干的艾草茎：“姑娘这箭法，倒像在给兔子挠痒痒。”他指尖灵巧地将艾草搓成绳结，“要想稳准，得先学会听风的声音。”说着将草绳系在林夏手腕，“风掠过弓弦的声响，会告诉你猎物的方向。”

日头爬上半山腰时，三人在松林边缘设下连环陷阱。周大叔用兽骨在泥地上画出路线图，枯叶堆里暗藏的捕兽夹被松针巧妙掩盖，藤蔓编织的套索悬在必经的山道上方。林夏学着苏砚的样子，将捣碎的草药涂抹在陷阱边缘——那是用曼陀罗和乌头调制的麻醉剂，能让猎物在挣扎中逐渐失去力气。

突然，阿黄毛发倒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林夏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见三匹野狼从雾霭中缓缓走出，幽绿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头狼脖颈处的鬃毛竖起，对着他们发出威慑的低吼，身后两只幼狼则躲在岩石后，露出半张毛茸茸的脸。

“别慌。”周大叔压低声音，将火药粉撒在箭簇上，“这些狼崽子护着幼崽，只要咱们不靠近......”话未说完，林夏手腕上的艾草绳突然剧烈晃动。她本能地转身，正看见一头体型壮硕的野猪从斜坡冲下，獠牙上还挂着新鲜的血迹。

狼群瞬间被激怒，与野猪在林间展开混战。林夏的弓弦再次拉开，这次她屏住呼吸，循着艾草绳传递的风声，将箭对准了野猪暴露的侧腹。箭矢离弦的刹那，苏砚突然掷出几枚裹着草药的石子，分散了野猪的注意力。

“好！”周大叔的喝彩声中，带火的箭矢精准命中目标。野猪发出凄厉的嚎叫，却因失血过多瘫倒在地。狼群见势不妙，叼起幼崽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

“丫头长进不少。”周大叔满意地拍着林夏肩膀，却突然变了脸色，“小心！”林夏感觉后背一阵劲风袭来，转身时正与一头受伤的野猪对上视线。獠牙几乎要戳到面门的瞬间，苏砚猛地拽住她的手腕，两人滚落在一旁的灌木丛中。

“啪嗒！”清脆的声响过后，野猪被套索死死缠住，在陷阱里徒劳地挣扎。林夏这才发现苏砚的手臂被灌木划出长长的血痕，染血的月白衣袖下，伤口处渗出黑色毒液——是刚才混战时被毒蛇咬到的。

“别动。”林夏想起苏砚教过的止血草药，迅速从他的竹篓里翻出七叶一枝花。她咬开草药茎秆，将带着苦味的汁液敷在伤口周围，又撕下裙摆布条仔细包扎。苏砚低头望着她认真的模样，耳尖微微发烫，腰间的铜铃随着心跳轻轻摇晃。

夕阳西下时，众人拖着猎物往回走。林夏背着半扇野猪肉，听周大叔讲年轻时与狼群搏斗的故事。山道旁的野菊在晚风里摇曳，苏砚突然停下脚步，从竹篓底层取出个油纸包：“方才在溪边采的，给你尝尝。”

剥开油纸，是几颗裹着糖霜的野山楂。林夏咬下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抬头正撞见苏砚躲闪的目光。山路上，阿黄欢快地跑前跑后，雪球蹲在野猪背上，爪子拨弄着系肉的麻绳。远处传来韶山村的炊烟，混着烤肉的香气，在暮色里织成温暖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