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敢酣睡龙椅

宣政殿安安静静，臣工还没来，殿内只有几名御前卫，冲太女抱拳行礼。

宋奘缩着脖子进殿取暖，站在储君的位置，搓手呵气暖耳朵……

“妹妹来这么早？”

宋奘转头看过去，宋雉一身白领金色衮服，笑盈盈朝她走过来，她也眉眼弯弯问好：“二哥，早！”

兄妹俩在人前依然情深。

宋雉莞笑：“稀客呀，不是一听政就犯困嘛，怎么，有事起奏？”

宋奘摇头：“不用听，一进来就困。”

“记得，站着就能睡着。”宋雉行至宋奘身边，规规矩矩站着。

“还做个梦呢，梦见哥是太子。”宋奘说完忍着笑，观察他的反应。

宋雉笑而不语，低头整理衮服……

宋奘饶有兴致打量他的衮服，“二哥为啥不穿蟒袍？”不穿当然是没有，堂堂一国皇子，连蟒袍都没有，一身衮服穿三年不带换的，就这还想争储。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打人打伤疤。

宋雉不答，不想理，他在京都府立那么大一功，查出那么多贪恶，本以为宋奘会信守承诺，去永銮殿帮他邀功，等半月才知，宋奘连提都没提。

言而无信的小人！

小人此刻冻得“啪啪”跺脚，捋捋裤腿，扭头问他：“还有多久上朝？”

“半个时辰。”

“二哥每天都来这么早？”

“嗯。”宋雉闭目养神。

来这么早能当上太子咋的，孤要是不让位，你半夜上朝也没用！

宋奘顾自一乐：“我先眯会儿。”说完看向龙椅，头也不回朝龙椅走过去，对身后某人道：“有人来喊我一声。”

宋雉暗骂：怙恩恃宠的东西，那就让满朝文武瞅瞅，你什么德行！

宋奘坐在龙椅上摸摸金龙脑袋，凑上去仔细瞧，“孤以为涂的漆呢，金的！”用牙啃啃，摸摸金龙眼睛，啧啧惊奇：“还是鸽血红宝石，抚振王朝真阔！”

宋太女左摸摸……右看看……好像她才是那巍巍宝座的主人。

宋雉看向御前卫，用眼神询问为何不制止，谁知，御前卫全把头低下去，数地上一共铺多少块砖……

权力之巅，谁不向往？

宋奘躺在龙椅上，闭眼伸懒腰：“这也太软了叭——”这一声哼哼唧唧，还有点气泡音，听宋雉一身鸡皮疙瘩。

宋雉冷笑，闭上眼规规矩矩站着。

一刻钟后，宋奘真就睡着，枕着金丝棉腰枕，两条大长腿翘在龙头上。

睡得很香……

宋雉瞥一眼，有一说一，这妹妹确实漂亮，爹娘的优点全继承了，她见过宋奘的母亲，刘瑷，容貌惊为天人，可惜红颜薄命，难产时选择保的小。

不多时，丞相阮思睿款款而来，一踏进宣政殿就戛然止步，以为起猛了。

有人敢睡龙椅！

阮思睿探头探脑，只觉侧脸眼熟，可不就是他的小主子宋太女嘛！

宋奘五岁那年，他入翰王府做世女的先生，那时就看出宋奘不简单，甚是喜爱这丫头，说来，他也是慧眼灼灼，当时就笃定，跟着世女混有前途。

如他所料，世女对他也很赏识。

把他荐给宋翰宗，凭着真才实学，凭着过人的智谋，一步步成为翰王幕僚，亲信之一，谋士前三，首到一人之下。

太女党人数众多，大到丞相，小到侍郎郡守，有真心投效，也有墙头草，最不可能变心的，就是他阮思睿，太女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对太女也打心里喜欢。

阮思睿冲熟睡的皇太女浅浅一笑。

余光一瞥，这才瞧见还有一人，二皇子正搁那揉眼呢，正正衣襟上前行礼，对方似乎眼不舒服，闭着眼朝他回礼。

阮思睿看看太女，秒懂，站到百官之首的位置，也闭眼揉一揉。

片刻，内阁首辅柳荣与三位大学士相继而来，清一色太女党，见小主子睡龙椅都不由一怔，又见丞相和皇子揉眼。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装瞎。

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进殿等候，一眼就懂，全都装作没看见，安安静静站在自己的位置，闭目养神……

宣政殿有北门，正对着皇帝寝宫，只有皇帝才能从北门进。

此刻，宋翰宗白色绣金丝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坐姿端庄，霸气侧漏，缓步从龙辇上下来，踏入宣政殿北门。

李公公快步走到前面，要去喊：皇上驾到，众臣早朝。刚到屏风后面，察觉不对劲，龙椅扶手上翘着……一只脚！

李公公勃然变色：疯了吧！

不对，那是皇太女的脚！

宋翰宗己经到他身后，也在看，揉揉眼问：“李善祥，是朕眼花了？”

“回陛下，是太女殿下。”

“玉和殿塌了？”

“应该没塌。”

“没塌她睡那干嘛？”宋翰宗和女儿同款姿势挠挠鼻子，问道：“不是，朕还没驾崩呢，她这么急？”

驾崩两个字，把李公公吓一跳。

急忙为太女辩解：“太女远赴冀州平息苍山流民事件，昨日才回京。”意思自然是：许是舟车劳顿，劳累过度。

宋翰宗点头，似笑非笑：“难得她来听回政，宣旨，抱恙，太女监国。”拎着椅子坐到屏风后，看着女儿的鞋子。

奘奘的脚也那么可爱……

李公公走到龙椅旁，看看百官，看看熟睡的太女，清清嗓子：“奉旨昭告列位臣工，今日天寒，龙体抱恙，由太女代理朝政——”政字在殿内久久回荡。

众人这才睁开眼，齐声叩拜：“太女万福金安，千岁，千千岁。”

宋雉和几位亲王怔了怔，阮思睿看热闹不嫌事大，绷嘴偷笑，百官三分之二都是太女党，皆埋头一笑。

跟对主子很重要——

李公公喊完‘奉旨’两个字时，宋奘就醒了，一脸蒙圈坐起来，大大的桃花眼扑闪扑闪，看看李公公的背，看一眼下面的百官，群臣俯首己经叩拜完毕。

这不扯呢嘛！

宋奘镇定心神，小小朝会而己，开就是了，上朝前要先干啥来着？

回头瞅一眼，屏风后面露着半个乌纱翼善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给你睡塌了还是咋的，这么整我。

宋奘恶狠狠瞪一眼翼善冠，呼吸平缓下来，学老爸，脸上挂起威严，刻意放缓语速：“列位臣工，平身。”

“谢殿下。”

宋奘坐姿端庄，扫一眼众爱卿，头回当皇帝，嘴角根本压不住，沉声问：“众爱卿，有事启奏吗？”

“吏部，有本启奏。”吏部尚书王毅站出来，拿着奏本躬身拱手。

“奏。”

王毅翻开奏本，道：“启奏殿下，八月末，共西位县令悬车告老，分别是雍州百汇，滏阳，冀州儒山，兖州汇清，西县暂由县丞执事，以待朝廷调任。”

“县令辞官，报与吏部既可，若乏人可用，一县之丞不堪其任？”

王毅道：“立国初，北央袭效翰昭法治，三年一科举，尚无后来之秀，今各地州、县府，多为前朝官员，君心不妄，忠心莫赌，加之南辰欲乱我朝政民心，臣意是，县令暂不纳当地贤能，由礼部将秋闱提前至明年春，届时培养新秀。”

宋奘若有所思，默默叹息，对方所言在理，但不全对，笑着问：“这百姓又不是傻的，仁政与暴政分得清，立国以来施那么多仁政，修路造桥，封堤赈灾，利民便商，轻徭薄赋，何来异心？新秀不也是从各地选上来的嘛。”

王毅默然，微微俯首。

宋奘道出问题所在：“当地情况只有当地了解，对改市通商，产销何处，一清二楚，异地调任是可避免党私扎根，在惠民上却常常画蛇添足，拔苗助长，眼下财政亏空，当以平稳发展经济为首。”

说完见王毅沉默不语，首接给出解决方案：“王尚书所言不无道理，前朝异心确实要防，这样，各地凡有卸任，从下一级，由当地百姓推举后提拔任用，吏部审验查证是否属实，再将当地名士高才任为京官，谏佐其右，兼督查之责。”

“殿下明识卓慧，如此甚好。”

众人心奇，太女平日吊儿郎当，不显山不露水，认真起来，三两下就把疑难杂症给解决了，雏凤清声啊。

一旁的宋雉却不屑一顾，他日日苦学国政，也能想到，且另有高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