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夜话离别意

风波平息后的第七日，夜幕如浓稠的墨汁般倾泻而下，彻底笼罩住灵台方寸山。山间的松涛声裹挟着夜露的寒意，在洞口徘徊不去。斜月三星洞内，碧玉灯盏中的烛火明明灭灭，摇曳的光晕将菩提老祖周身萦绕的道纹映得忽隐忽现，他背后刻满符文的洞壁上，古老的字符仿佛也在随着光影流转，低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孙悟空局促地跪在蒲团上，粗布道袍被他攥出深深的褶皱，毛茸茸的尾巴不安地卷了又松，扫过地面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悟空，你可知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 菩提老祖的声音自云雾缭绕处传来，低沉而悠远，手中的九节拂尘轻轻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弱的道韵波动，洞壁上的符文竟也随之发出清鸣，如同在应和着这神秘的对话。

孙悟空挠了挠头，猴脸上满是疑惑，眼睛里倒映着跳动的烛火：“弟子愚钝，实在不知，还望师父明示。” 说着，他偷偷抬眼打量着师父的神色，却只看到老祖面容沉静，如同一尊历经岁月的古佛。

老祖轻叹一声，负手走到洞口，月光顺着他宽大的袍袖流淌而下，勾勒出仙人般的轮廓。他望向深邃的夜空，那里星河璀璨，却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你在山中修行己有数载，虽历经坎坷，但悟性极高，《大品天仙决》己初窥门径。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些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孙悟空心头。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舍，眼眶瞬间泛红：“师父，您的意思是…… 要赶弟子下山？” 猴尾因激动而剧烈摆动，“啪” 的一声将身后的蒲团扫落在地，声音在寂静的洞内格外清晰。

“并非赶你，而是你的机缘不在此处。” 老祖转过身，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孙悟空的灵魂，“三界即将迎来一场大劫，你身负使命，若继续留在此处，反而会阻碍你的成长。” 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洞中的烛火都微微一滞。

“弟子不要什么使命！” 孙悟空急得抓耳挠腮，踉跄着扑到师父脚边，“弟子只想在师父身边，继续修行，报答师父的救命和授业之恩！” 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石板上甚至留下了淡淡的血迹，“求师父收回成命！” 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老祖的鞋面上。

菩提老祖沉默良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缓缓伸手，轻抚孙悟空的头顶，这动作让孙悟空想起初来师门时，自己因想家偷偷抹泪，也是师父这般温柔地安慰他。“傻猴子，离别并非终点。你看那山间的溪流，即便汇入大海，源头的清泉也从未改变。” 老祖的声音罕见地柔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下山后，需谨记‘低调行事，莫生事端’八字。若仗着所学肆意妄为，为师即便远在万里，也定饶不了你。” 说罢，他的袖中飞出一道金光，在孙悟空额头轻轻一点，将警示烙印在他识海深处。

孙悟空瘫坐在地，只觉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他想起在瀑布下修行时，被水流冲击得遍体鳞伤却咬牙坚持的日子；想起与师父学艺时，老祖耐心讲解每一个符文的模样；想起自己第一次引动灵气入体，师父眼中欣慰的光芒……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可是弟子…… 弟子还没学够啊……” 他哽咽着，声音中满是委屈与无助，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老祖不再言语，只是挥了挥衣袖，洞壁上顿时亮起万道金光，浮现出一套腾云驾雾之法和变化之术的图谱。那些图谱中的仙人动作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破图而出。“这两门术法，你连夜记下。明日一早，便启程吧。” 说罢，他背过身去，宽大的袍袖遮住了所有表情，不再看孙悟空一眼。

孙悟空望着师父的背影，知道事己至此，无法挽回。他强忍着悲痛，擦干眼泪，盘腿而坐，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图谱。烛火渐渐黯淡，洞外传来第一声鸡鸣，而洞内，一场注定改变三界格局的离别，正在悄然上演。孙悟空的眼神逐渐坚定，他暗暗发誓，定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

次日，山间晨雾弥漫，如同给群山披上一层薄纱。就在孙悟空背着简单的行囊，一步三回头地即将离开之时，菩提的声音突然在他识海中响起：“悟空，不论将来如何，切记保持本心，切勿迷失自己。” 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关切与不舍，孙悟空浑身一震，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他朝着山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转身，大步朝着山下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