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伤兵营的炊烟

溶洞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尽，混杂着草药的苦涩和潮湿的水汽，凝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林越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胸口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他费力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的小七——孩子脸色苍白如纸，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腿早己被血浸透，肿得像根发面馒头。

“小七……”林越想喊，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小七似乎察觉到动静，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看到林越醒了，激动得浑身发抖，却不敢碰林越的伤口，只能趴在床边，用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林越的衣角，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林越手背上。

“水……”林越用尽力气吐出一个字。

小七立刻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向角落的瓦罐。罐子是昨天煮药剩下的，里面还有小半罐凉水。他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吹了又吹，才递到林越嘴边。水很凉，带着土腥味，却像甘霖一样浇灭了林越喉咙里的火。

“咳咳……”林越喝完水，咳得更厉害了，胸口的伤口仿佛裂开，“药……药婆呢？”

小七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林越的胸口，然后做了个“煮药”的动作，最后竖起三根手指——他是说，药婆去山里采草药了，让他看好林越，三个时辰后回来换药。

“小七，你……你能听见啦？”林越发现小七的不同，像似这次高烧反而把小七的听力给烧好了。

小七咧着嘴，拼命的点头，嘴里也不停的嗯嗯呀呀，不停的跟林越分享自己的喜悦。

小七也是因祸得福。

林越注意到，自己胸口的伤口己经被重新包扎过，缠着干净的麻布，上面还渗着新鲜的草药汁。他摸了摸小七的额头，依旧滚烫。这孩子自己发着高烧，腿骨断裂，却还在硬撑着照顾他……

“傻小子……”林越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眼眶发热。他抬起手，轻轻擦掉小七脸上的泪痕，一字一句地说：“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小七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却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细细的白牙。

这时，门外传来墨影低沉的呜咽声。林越转头望去，只见巨狼趴在客房门口，前腿上缠着布条，血迹己经渗透出来，显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它依旧警惕地盯着洞口方向，像一尊守护神。听到林越的动静，它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继续警戒。

“好伙计……”林越低声说。这场仗，墨影功不可没。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胸口的剧痛按回床上。小七连忙扶住他，焦急地摆手，示意他不要动。林越只好放弃，躺在床上，开始梳理思绪。

刘三虽然死了，但他带来的麻烦还没结束。

首先是俘虏。刘三带来的三十多个乞丐，被杀死十多个，剩下的二十多个都成了俘虏。这些人大多是被刘三裹挟来的底层乞丐，未必都是死心塌地的恶徒，但也难保其中没有漏网之鱼。如何处置这些俘虏，是个棘手的问题。杀了，未免太过残忍，也会寒了人心；放了，又怕他们出去泄露石洼村的位置，引来更多麻烦；留下，石洼村本就粮食紧张，多一张嘴就多一份消耗。

其次是防御。石洼村的入口虽然隐蔽，但这次刘三能找到这里，说明并非绝对安全。必须尽快加固防御工事，建立警戒制度，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最重要的还是粮食和药品。石洼村的存粮本就不多，这次大战又消耗了不少，加上新添了这么多伤员，药品也极度匮乏。药婆年纪大了，一个人进山采药太危险，必须想办法解决。

还有《阴符经》。林越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藏着用油布包裹的竹简。这次能找到龙门瀑水源，全靠了《阴符经》里的地图。他记得竹简里似乎还有关于“草木辨识”和“简易工事”的记载，如果能解读出来，或许能解决眼前的难题。

就在林越沉思之际，石勇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的左臂用布条吊在脖子上，脸上还有几道未愈合的伤口，显然也在战斗中受了伤。看到林越醒了，他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走上前：“林长老，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林越苦笑了一下，“外面情况怎么样了？俘虏都看好了吗？”

提到俘虏，石勇的脸色凝重起来：“都看好了，关在北边的废弃石屋里，派了两个人看着。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只是这些人里，有几个看起来也是穷苦人，哭着喊着说自己是被刘三逼的……”

林越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去把他们都带过来吧，我要亲自问问。”

石勇愣了一下：“现在？您的身体……”

“没事。”林越摆了摆手，“早一天解决，就早一天安心。”

石勇不再多说，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看着石勇离开的背影，林越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处理“政务”。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做个研究员，必须尽快适应“领导者”的角色。

小七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然后用手指在他手心里画了一个笑脸。

林越被他逗笑了，心中的焦虑也缓解了不少。他拍了拍小七的头，低声说：“等着吧，小七。我们会在这里建立一个新家，一个没有人会欺负我们的家。”

小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没过多久，石勇就带着二十多个俘虏来到了客房外的空地上。这些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个个垂头丧气，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看到坐在床上的林越，他们更是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丐帮长老会把他们怎么样。

林越靠在床头，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俘虏。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首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是被刘三逼的。”林越缓缓开口，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刘三己经死了，你们自由了。”

俘虏们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越继续说道：“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离开这里，自寻出路。第二，留下来，加入我们，一起在这石洼村活下去。”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但我丑话说在前面，留下来可以，但必须遵守我们的规矩。忠义为本，互助为纲，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如果谁想耍花样，刘三就是你们的榜样！”

说着，他指了指洞口方向，那里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

俘虏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离开吧，外面兵荒马乱，又逢大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留下来吧，又怕这个心狠手辣的长老哪天不高兴，把自己也给杀了。

就在这时，一个年纪稍大的乞丐突然跪了下来，对着林越连连磕头：“长老饶命！小人愿意留下来！小人以前也是丐帮弟子，是被刘三那个奸贼胁迫的！求长老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其他乞丐见状，也纷纷跪了下来，哭喊着愿意留下来。

林越看着他们，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我不需要你们磕头，也不需要你们表忠心。想留下来的，就用行动证明。现在，去把战场清理干净，把尸体拖到后山埋了。做得好，就有饭吃。”

俘虏们大喜过望，连忙应道：“是！谢谢长老！谢谢长老！”

石勇有些担心：“林长老，让他们去清理战场，会不会……”

林越摇了摇头：“放心吧，他们现在比谁都想活下去。派人看着点就行了。”

石勇点了点头，开始安排俘虏们去干活。

看着俘虏们忙碌的身影，林越轻轻舒了一口气。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

这时，药婆背着一篓草药回来了。看到林越醒了，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快来，我给你换药。”

药婆手脚麻利地为林越和小七换了药，又留下一些退烧的草药，嘱咐小七按时煎给林越喝。

“村里的草药不多了，”药婆收拾药箱时，叹了口气，“这次伤员又多，怕是撑不了几天。”

林越皱了皱眉：“附近山上还有草药吗？”

药婆摇了摇头：“以前还有一些，这几年大旱，山里的草药也少了。而且山那头有狼群，不敢去太远。”

林越沉默了。药品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就在这时，小七突然拉了拉他的手，指着洞外。林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坡上，一缕袅袅的炊烟正缓缓升起。那是俘虏们在清理完战场后，开始生火做饭了。

虽然只是一缕炊烟，却像是黑暗中的一点星火，给这个饱经沧桑的小村落带来了一丝生机和希望。

林越的心中，也燃起了一丝火焰。他知道，前路必然充满荆棘，但只要有这缕炊烟在，只要有人在，就有希望。

他看向小七，又看了看门口的墨影，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药婆，”林越开口道，“过两天，带我去山里看看吧。我或许能认出一些草药。”

药婆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

夕阳的余晖透过溶洞的缝隙照进来，洒在林越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