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重拾希望

秋夜的风裹着潮湿的水汽钻进窗棂，林砚舟用报纸仔细糊住漏风的窗框。墙角的煤油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斑驳的土墙上微微晃动。沈知夏蹲在炭盆前添了块煤，火星子噼啪炸开，照亮她鬓角新添的白发。

"老林，你看这个。"她从褪色的蓝布包袱里掏出个牛皮本子，纸页己经泛黄发脆。林砚舟凑近，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扉页上的字迹——那是七年前他们在纺织研究所做的混纺技术笔记，密密麻麻记满了公式和实验数据。

窗外的蟋蟀声时断时续，两人都陷入沉默。十年前那场风暴来得猝不及防，纺织研究所被关停，他们被迫分离。林砚舟被下放到西北的棉纺厂，在轰鸣的机器声里偷偷记录新技术；沈知夏留在本地，在街道办的缝纫组里琢磨布料改良。那些偷偷攒下的笔记，成了两人这些年唯一的精神寄托。

"听说上头要恢复生产秩序了。"沈知夏突然开口，手指着本子封皮，"咱们这些年攒的技术，难道就烂在肚子里？"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要破土而出。

林砚舟起身打开窗，让凉风吹散屋内的煤烟。远处厂区的烟囱静静伫立，曾经日夜不停的机器声如今只剩死寂。他想起在西北厂里，那些和工友们偷偷研究纺织新工艺的夜晚，想起他们被批斗时依然藏在鞋底的图纸。"知夏，"他转身时眼睛发亮，"咱们办个纺织厂吧！"

这句话像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涟漪。沈知夏猛地抬头，煤油灯的火苗在她眼中跳跃："你是说...从头开始？"

"对，从头开始。"林砚舟从墙角摸出个铁皮盒，倒出厚厚一沓信纸，"这是我在西北认识的老师傅们，有搞设备改造的，有做质量检测的。"他又抽出另一叠泛黄的剪报，"这些年各地纺织厂的新技术，我都记下来了。"

沈知夏的手轻轻抚过那些纸张，仿佛触摸到了逝去的岁月。她想起在缝纫组时，和几个老技工偷偷改良的确良布料的情景。"还有老李，原来研究所的技术员，现在在机械厂修机器。"她突然说道，"他对纺织设备改造特别有一套。"

两人越说越兴奋，炭盆里的火渐渐熄了，寒意爬上脚踝，却丝毫不觉。他们掰着手指头数人脉：曾经在纺织局工作的老领导，如今赋闲在家；纺织专科学校的老师，还在偷偷编写教材；那些分散在各地工厂的技术骨干，说不定都在等着这样的机会。

"可是厂房呢？资金呢？"沈知夏突然冷静下来，现实的难题像潮水般涌来。林砚舟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远处厂区的轮廓隐约可见。"就用老纺织厂的废墟。"他说，"那些设备虽然老，但只要改造一下..."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两人都愣住了。是啊，那些被废弃的厂房和设备，不正是现成的基础吗？虽然破败，但只要用心修缮，重新装上他们研究的新技术，说不定能焕发新生。

"咱们先列个计划。"沈知夏翻出本子，"第一步，联系可靠的人；第二步，考察厂房；第三步..."她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书写未来的蓝图。林砚舟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年轻时在研究所一起做实验的日子，那时他们也像现在这样，眼里闪着光，对未来充满憧憬。

窗外传来第一声鸡啼，煤油灯的火苗渐渐微弱。林砚舟起身添了些煤油，明亮的火光中，沈知夏的脸庞泛着红晕。"老林，你说咱们的厂叫什么名字好？"她突然问。

"就叫...穗锦纺织厂吧。"林砚舟望着渐渐发白的天际，"麦穗的穗，锦绣的锦，希望咱们的厂子能像丰收的麦穗一样，织出最漂亮的布。"

晨光透过窗纸，在两人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洒下金色的光芒。虽然前路充满未知，虽然困难重重，但此刻，他们心中的希望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在时代的春风里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