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突破孤独的墙壁

林启明的生活一向规矩得像一台钟表，滴答滴答，一成不变。每天早餐结束后，他会准时回到病房，关上门，用黑笔在白纸上推演他的“完美公式”。任何试图打扰他的人，都会被一句冷冰冰的“请离开”拒之门外。

但今天，我决定不再满足于这样的日常。我端着餐盘，慢慢走到他的桌边：“林先生，有个小问题，你感兴趣吗？”

他头也不抬，冷冷地回了一句：“不感兴趣。”

“听完再说嘛，”我不慌不忙地坐下来，“隔壁餐桌的那几个病友正在争论用什么办法分配药剂比例更合理，可惜他们的数学水平实在有点……”

这次，他抬起了眼睛。

“他们争论的内容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因为你能轻松解决他们的问题，而我不行。”我故意叹了口气，接着补充道，“也许你觉得这是小儿科，但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座山。林先生，您愿意帮帮忙吗？”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你是想让我做免费的数学顾问？”

“是啊，”我笑着回应，“就当消遣吧。”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衡量得失，最终站起身，用一如既往的冷漠语气说道：“我可不保证他们能听懂。”

几分钟后，我带着林启明走向那几位争论得面红耳赤的病友。他们看到他走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点局促不安地停了下来。

“问题在哪？”林启明直接开口，没有寒暄。

一名病友手忙脚乱地递过纸笔：“这里……我们算不清楚比例，总觉得哪里不对。”

林启明接过纸，快速扫了一眼，露出一丝轻微的皱眉：“这不是问题，是你们的方法根本错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在纸上写下一串公式，边讲解边画出计算逻辑。但他的语速快得像飞驰的列车，几位病友面面相觑，显然没跟上节奏。

“林先生，能慢一点吗？”我笑着打断，“其实啊，他们理解起来确实需要点时间。要不……用简单点的方法，甚至把它变成一个游戏？”

“游戏？”他露出不屑的神色，但低头看了眼纸上的公式后，竟没有拒绝。他在纸的另一侧画了一个简单的比例图表，然后用几颗小豆子来模拟药剂分配：“按这个规则，谁能最快算出答案，谁就赢。”

这一次，气氛开始缓和了。几个病友很快加入了“游戏”，虽然他们最初的答案频频出错，但随着林启明的引导，慢慢有了些进步。

站在一旁的我，悄悄观察到林启明的嘴角轻微上扬了一下。

林启明靠在椅背上，手指敲击着桌面，眼神扫过几名病友。他们或许对数学知之甚少，但那份认真劲儿让他无意间多看了几眼。

“林教授，这里是不是这样算？”年长病友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静谧。他小心翼翼地指着草稿纸上的一行数字，显然对答案毫无把握。

林启明瞥了一眼，语气淡淡：“算错了，你没考虑单位转换，难怪结果不对。”

“啊？还要单位转换？这我可真没想到！”那人一脸懊恼，林启明轻哼一声，伸手从他手里拿过纸笔：“看好了，先把单位换算成相同的标准，再代入公式计算。”

他写得行云流水，公式严密简洁，最后落下答案，递给对方。

“林教授，这次真明白了！”年长病友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周围人被他的兴奋感染，纷纷鼓掌。

“林教授，这称呼不错啊！”另一位病友跟着起哄，“您干脆开个课堂得了！”

“我可没那闲工夫。”林启明嘴上这么说，脸上的冷淡却不再显得疏离。他没再离开，而是继续坐着，偶尔回应其他人的问题。

看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走过去，轻声问道：“林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没有转头，目光依然停留在桌面上乱糟糟的草稿纸：“这些人，比我想象的……稍微聪明一点。”他的语气很平淡，但那一瞬间，我似乎听出了些许欣慰。

夜晚，活动室的灯光昏黄柔和，林启明仍坐在桌旁，手指轻轻拨弄着那张纸。

“林教授。”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是那个年轻的病友，他拿着练习册站在不远处，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才走到他面前。

“又有什么问题？”林启明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个，您刚刚教的公式，我有点没弄懂，可以再讲一遍吗？”

林启明沉默了片刻，把纸轻轻推到桌边：“你自已再试试。”

年轻病友小心翼翼地接过草稿纸，低头开始演算。他看得很认真，眉头紧锁，但始终没有放弃。林启明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隐约有些出神。

窗外的夜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林启明坐得笔直，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他自言自语般说道：“这些人……虽然有点笨，但至少……还愿意学。”

听到这话，我心中微微一动。林启明的世界，虽然依旧孤独，但那堵厚重的墙壁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缕属于人间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