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刻法印

周游粗糙的手指在鸡血石上了两下，突然啪地一拍柜台：“这石头，送给你们了！”

他黝黑的脸上绽开朴实的笑容：“还得感谢两个姑娘帮我做的玛瑙手串，我媳妇天天戴着那串玛瑙手串，连洗澡都舍不得摘。”

说着还掏出手机，屏保正是他媳妇举着手腕的自拍，五彩斑斓的玛瑙在她白皙的腕间格外醒目。

林阳笑道：“你真舍得？”

周游一挥手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下回再去河里捡石头不就行了。”

周氏兄弟走了之后，林阳拍了拍鸡血石，对黄玲和刘梦说道：“这么大块的鸡血石够你们练手了。”

黄玲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不是说这种鸡血石适合做印章吗？给我们拿来练手不就可惜了。”

林阳说道：“做印章得有人定制才行，没人定制做什么印章？”

话音刚落，玉石缘的店门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

陈明心一袭靛青道袍，走了进来。

发髻上的木簪随着步伐微微颤动，在柜台前投下清瘦的剪影。

“林老板，好长时间没见你来道观喝茶了。”陈明心笑道。

林阳说道：“最近比较忙，我想好好做本地玉石这个领域。道长想喝什么茶？我这里有龙井和铁观音。”

“龙井吧。”陈明心抚了抚胡须。

无意间，他的目光被柜台上那抹艳红锁住，一只手不知不觉摸上了那块鸡血石。

“这石头红得发亮，像是朱砂的颜色。”

林阳沏杯茶的工夫，陈明心己经对这块鸡血石爱不释手了。

“这是鸡血石，周氏兄弟从河床里挖出来的。”林阳递给陈明心一杯茶，介绍道。

茶香氤氲间，他轻叹道：“我们道观里的法印都是工厂生产的，缺少灵气，若得此石作法印，脸上也增光。”

林阳笑道：“现在这块鸡血石属于这两个小姑娘，只要她们同意，你就可以用这块石头做法印。”

黄玲好奇地凑近问道：“道长要刻什么印文？”

“北极驱邪院印。”陈明心从怀中取出一方小木印，木印的文字正是北极驱邪印几个字，“跟这个木印差不多，但是这木印是我在网上九块九包邮买的，材质很差，上面的文字也是电脑雕刻。拿出去给同行看到真有点丢脸，我想要一个更独特的法印。”

刘梦说道：“如果是道长雕法印用，我们可以免费送这块鸡血石，算结个善缘。”

林阳想了想说道：“周师傅下个星期三会来授课，不如到时候跟周师傅说一声，让他帮忙给你刻一个法印。”

“不用！贫道亲自动刀。”陈明心摆了摆手说道，“按照道教经书所说，刻印最好是自己动手，那样更有灵气。”

林阳起身抱起鸡血石，说道：“我也来助你一臂之力吧，结个善缘。先将这块鸡血石切开，做成印章的胚体。”

他走进工作室，陈明心和两个小姑娘也跟了过来。

打开日光灯，林阳戴上护目镜，将鸡血石稳稳固定在夹具上。他先在石料侧面用马克笔划了道中线，手指轻轻敲击石面，侧耳倾听回声。

“从这里下刀。”他调整着切割机角度，对身旁的黄玲解释，“听声音，石芯应该没有暗裂。”

刀盘接触石料的瞬间，猩红的碎屑如火星般迸溅。随着切割深入，石料内部渐渐显露出的纹理让刘梦轻呼出声。

那血色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毛细血管般，沿着某种玄妙的脉络延展。

第一刀落下，切面泛出绸缎般的光泽。

林阳用手指抹去石粉，仔细观察裂纹走向：“运气不错，主要血色都避开了中线。”

他重新调整石料位置，切割机再次启动。

这次下刀更加谨慎，每推进几厘米就停下检查。五块长方体的雏形渐渐显现，最小的也有眼镜盒大小。

“这块最好。”林阳举起其中一块，石料侧面天然形成一道金线，正面则是泼墨般的鲜红。

水冷系统喷出的薄雾中，鸡血石碎屑在排水槽里汇聚成淡红色的细流。

当最后一块石胚打磨完成时，林阳才发现掌心己被汗水浸透。

五方印胚整齐排列在绒布上，各自呈现出不同的血色纹路。

有的如晚霞漫天，有的似红梅绽雪，静静等待着被赋予不同的使命。

第二天，陈明心沐浴焚香后，下山来到了玉石缘。

他今日换了身简素的灰布道袍，发髻用竹簪固定，袖口整齐地挽至肘部，露出瘦削却结实的小臂。

台面上整齐摆放着几件古朴的刻刀，刃口闪着冷光。道长从怀中取出一本蓝布封面的《道法会元》，翻至记载法印规制的那页，书页边缘满是细密的批注。

“法印需自制方显诚心。”他手指轻抚过鸡血石表面，在血色最浓处停住，“此处可作印面。”

他先取了个小铜香炉，点燃三柱线香，青烟袅袅升起，满满的仪式感。

刻印如修行，重在专注。

陈明心专注的表情就像在举办一场法会，实际上刻法印也是一种宗教仪式。

他先用毛笔在印面上写下“北极驱邪院”几个字。

然后拿起刻刀，他执刀的姿势很特别，拇指与食指捏住刀柄中部，其余三指虚悬，如同持笔。

林阳和两个小姑娘都退出工作室，以免打扰到陈明心刻印。

工作间里只剩下刻刀与石料摩擦的沙沙声。

偶尔陈明心会停刀闭目，手指在经书文字与石料间来回比照。

有次他忽然起身，对着窗外朝阳方向静立片刻，才继续下刀。

中午时分，印面己初现“北极驱邪”西字篆文。

陈明心额角渗出细汗，却拒绝休息：“一气呵成才得灵性。”

他只接过黄玲递来的清茶抿了一口，便又俯身继续。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香炉里的线香恰好燃尽。

陈明心取出朱砂试印，鲜红的印文落在宣纸上，字印不如电脑雕刻的整齐，甚至有点粗糙，但这正是道士手刻法印的魅力。

这枚法印反而显得独一无二，别人很难复制。

林阳拿起法印看了看，问道：“你是第一次刻印吗？”

“是啊。”刻完了印，陈明心的表情就变轻松了很多。

“很不错，有独特的风格。”林阳说道。

法印印钮处未雕任何纹饰，保留着鸡血石最原始的赤红本色。

或许这就是，天然去雕饰，方显道法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