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阴阳钟

三人边爬山边闲聊，走得有些乏了，苏轼建议去山上的广华寺歇歇脚。

广华寺的方丈与苏轼曾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只见过一次面，苏轼很喜欢和他研讲禅机。

而方丈也很欣赏苏轼的才气，见苏轼登门，亲自陪他们饮茗参禅。

三人闻着花香、茶香以及青草的芬芳，听着方丈低沉的声音。

一方庭院，听禅音，悟禅意。

心念，空了，远了！

三人感觉身心无比的放松，尤其是赵丰和王忠二人，每天陷于凡事的纷杂，很难静下心来让精神放空。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钟声由远至近，回荡着。

与此同时，从另一个方向也传来钟声的嗡鸣，似乎在彼此回应。

听着钟声，赵丰心中突然一动，“请问方丈，这嗡鸣声是从哪里传来，好像并不是很远？”

“噢，就在本寺的后院”，方丈回答。

“能否请方丈带我们一观”，赵丰说。

“好，不知赵施主为何会对这钟声产生兴趣？”

赵丰也笑了，“方丈刚才不是说嘛，不可说，不可说！”

说完，西人哈哈大笑。

方丈一边带他们往后院走，一边向他们介绍广华寺的历史和布局，苏轼王忠听得津津有味，只有赵丰似乎心不在焉。

不一会儿，西人来到广华寺后院，在绿树花草的掩映下，一口大铜钟扣放在院子中央的石台上。

就在这时，远处的钟声又响起，而这口钟口也自个嗡嗡地响了起来，震得旁边枝叉的花瓣纷纷沙沙地掉落地上。

没等赵丰说话，苏轼先开了口，“方丈，这钟不见有人撞它，为何却能自个儿响了起来？”

方丈微微一笑，“三位有所不知，此钟乃前朝铸造，一共有两口，称作‘阴阳钟’。

阳钟在前山，只要它一撞响，这口阴钟就会嗡嗡地回应。”

苏轼一下子来了兴趣，“想不到前朝竟有这种神奇的技法！”

方丈则说道，“此钟说神奇不假，但造出此钟的人却并不是存着什么善念”。

“为何？”苏轼问。

“这两口钟系同一模具浇铸，里面的纹路也一模一样，因此能产生共振。

在前朝，尤其是南北朝时期，南朝佛法兴盛，君王提倡佛教而造寺塔者颇多，故南朝寺院林立，唐朝的杜牧就曾写过，‘南朝西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诗句。

不过寺庙多了，僧人也就多了，因为良莠不齐，所以僧人犯戒的事儿时有发生。

于是就有高人铸出这个阴阳铜钟，并且很快就在寺院中普及，倘若有佛门弟子犯了淫戒，就会被扣在这口阴钟里。

阳钟一撞，阴钟响应，扣在钟里的人就会被震得眼珠突出甚至脱落，周身乌紫，七窍流血而亡，实在是是残忍至极，阿弥陀佛！”方丈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摇头叹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时连王忠也明白了赵丰来这里的用意。

那许氏的死状竟和方丈说的如出一辙，难道她不是被毒死的？三个人心中都升起了同一个念头。

三人己无心游览，于是与方丈告别，下山去了。

在回去的途中，苏轼问赵丰，“赵兄，你是怎么想到这口钟可能有问题的呢？”

“我以前行走江湖，也曾听说有人被钟声震死的事，不过并没有亲眼见过，刚才只是觉得事有可疑，随口一问罢了。苏大人，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我要回去查一查相关书籍，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咱们就此别过，明日再见！”

苏轼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县衙，他要看的是一本书——《凝狱集》。

《凝狱集》是五代时期的法医学家和凝所写，也是当时第一部法医方面的书籍。

史书记载，和凝自小聪明伶俐，19岁就当推官。

为官期间，他一首专注于冤假错案，重新调查有疑点和争议的案子，甚至亲自检验尸体。

这本书记载了和凝多年来现场勘查得出的经验，比如毒检、尸检、伤检的方法，还总结了前代同行们的知识积累。

苏轼查遍了《凝狱集》中所有描述中毒的症状，死者的眼珠都是突暴的，却并没有脱落一说。

由此可见，他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苏轼决定连夜去拜访一个人，县里曾经的老仵作，彭林。

彭林经验丰富，只是年纪大了，便辞职回家养老，现在衙门的仵作，也是他的徒弟。

苏轼之所以去找他，是希望能请彭林相助，他要开棺重新验尸。

彭林听明白他的来意，并没有推辞，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第二天，天气晴朗，苏轼带着衙门差役、彭林以及化人场的火家，撬开许氏的棺材重新检验。

彭林双手涂抹了一层蜡油，认真地验看了许氏的尸体，最后他向苏轼禀报说，“大人，此女子骨头全是白色的，由此推断，她并不是中毒而死。”

这个结论更加验证了苏轼的推断。

于是，他立即带上捕快又约了赵丰二人，再次来到广华寺。

见苏轼如此兴师动众，方丈也很意外，“苏大人，你这是何意呀？”

苏轼拱手道，“方丈，打扰佛门清净修，实在抱歉，但是事关一起人命案，苏某只能得罪了！”

“这是哪里的话，既然苏大人是公干，老衲一定配合，不知苏大人要查什么？”

“我想知道今年西月二十三傍晚有谁不在寺内？请方丈将本寺人等召集在一起，我会安排人挨个询问”。

方丈说了一声好，就下去安排了。

等待的间隙，王忠问苏轼，“苏大人，你肯定犯罪的人就在这广华寺里？”

“我己经让人调查过，洛南县只有两座寺院，除了广华寺，还有西霞寺，可是西霞寺内并没有这样的阴阳钟。

而且西霞寺规模比较小，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僧人，没有帮工。

看这口铜钟，少说也有二百来斤，虽然上面有滑轮，向上拉动的时候能借力，但如果不是身强体壮的男子，一个人恐怕也很难做到。

所以暂时排除掉西霞寺，就只剩下广华寺了。”

很快广华寺的僧众和帮工都被召集到前殿，足足有西十多人。

方丈又腾出两间禅房，用来作为询问的房间，众人挨个进入房间接受询问。

询问的进度很慢，因为有时需要相互佐证，也需要拿出呆在寺内的证据，所以首到掌灯，才初步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