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苏县令

恰巧此时，不远处有一个声音响起。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

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赵丰王忠寻声望去，见是一个年轻人站在路旁，一手牵着马，面对这满眼绿意，即兴吟诗一首。

赵丰二人虽然听不太懂这诗里的意境，看此人的衣着服饰、神态气质，还骑着马，很可能是官宦子弟。

此时年轻人也看到了他们俩，便热情得打招呼，“二位兄台，在下孟浪了。”

赵丰二人走近，王忠拱手说，“兄台刚才这首诗听得我二人心驰神往，虽然不是很懂这诗里蕴含的意境，却也能体会一二。”

年轻人哈哈大笑，“二位夸奖了，你们这是往何处去？”

“我们要去洛南县”，王忠回答。

“洛南县离此不远，我也正要去此地，我们一路同行如何？”

王忠二人说好，三人上马，缓缓而行。

路上，年轻人介绍自己姓苏，名轼，字子瞻。

王忠笑呵呵地说，“苏兄这名字，挺有意思，和车有关？”

苏轼也笑着说，“可不是，这是家父起的。”

“可有典故？”王忠又问。

“还真有！”苏轼说，“这个轼字，就是指车棚前面供人凭倚的横木。

《左传·庄公十年》有一句话：“登轼而望之”，而瞻也就是望的意思。

所以就从一句话里取了名和字。

家父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凭轼远望、胸怀天下，也要瞻前顾后小心谨慎。可惜呀，我现在只做到了前半句，后半句基本与我无缘，哈哈哈！”

王忠道：“看来令尊也是极有学问之人。不过，我倒是很喜欢苏兄的性格，大开大阖，纯朴挚诚......”

对于王忠的奉承，苏轼也着实受用，没过多久，两人就似老友重逢一般亲热。

“苏兄为何来洛南县？”王忠问。

“我来这里是公干，随从己经先进了城，我想看看这里的景致，所以落在了后面，王兄，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奉了家父之命，到这里来寻人，都是老一辈的事，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王忠回答。

见王忠不愿多说，苏轼也就不再深问。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进了洛南县城。

三人这才觉得腹中饥饿，王忠便提议先找个饭馆，吃饱了再说。

三人正在寻找中意的饭馆，就看街边一家米店旁有一群人在围观，里面还有人争吵的声音。

三人走近，骑在马上往里观看。

只见里面一个乡下农夫打扮的人和另一个人撕扯在一起，为了什么事在争吵。

听了一会儿，他们才听明白，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是进城的农夫，一个就是这家米店的老板。

农夫说他爹生了病，他到城里来请大夫，路过米店门前，不小心踩死了米店老板家的一只小鸡崽。

他想照价赔偿，没想到米店老板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五百文钱。

他觉得老板是要讹诈他，一只能叫早的大公鸡也才不过70文钱，这只小鸡崽为啥就要500文，这不是欺负人嘛！

可米店老板振振有词的说，他这鸡雏虽然很小，却是难得的良种鸡，喂上好米，饲养几个月，就可以养到7斤。

到那时，一斤按照70文卖，就是490文，另外那十文钱是自己精神损失费，所以一共500文。

农夫不认可，米店老板不让走，于是两人就僵持在那里。

围观的人有人开始起哄，让他们去报官，农夫平日也没见过大世面，听说要见官，心里害怕，说自己身上没有那么多钱，没钱赔！

米店老板见状，立即来了精神，更是不依不饶地非要拉着他去官府。

正吵吵嚷嚷间，就听外面有人大喊一声，“各位让让，这官司我来断。”

说话的正是苏轼。

此时他己经下马，把马缰绳交给王忠，挤进了人群。

人们自觉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苏轼走到两人面前，掏出官凭印信说道，“我是新任洛南县令苏轼，你们这个官司我可管得？”

人群立即发出嗡的一声，有人高喊，请苏县令现场断官司。

苏轼示意大家安静，转身对农夫说，“这事我刚才己听明白，你走路不小心，踩死了人家的鸡雏，自然是要赔偿的。”

农夫苦着脸说，“老爷，他要500文钱，实在太多了，我身上只有200文，还是用来请大夫的，我赔不起呀！”

“那没事，剩下这300文，本县帮你凑足”，苏轼说道。

农夫见他这么说，便不敢反驳，把身上的口袋都掏空了，凑出230文钱来。

苏轼也说话算数，拿出270文钱，帮农夫凑足了500文钱，交给米店老板，还夸奖他说：“你可真是一个经营高手，一只鸡崽能得钱500文，如此好手段，不愁不发家致富啊！”

米店老板脸上乐开了花，假装没听出话里的揶揄，接过钱谢道，“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小人佩服之至。”

可围观的人群却都面露气愤之色，有人小声埋怨这苏县令糊涂，怎么能和这店老板沆瀣一气，一只鸡雏断偿500文，岂有此理？

大家虽然心里气愤，却不敢出言诘问县令。

米店老板转身刚要回店里，苏轼突然叫住了他，“等等，咱们算完了他欠你的账，现在是不是得算一算你欠他的账了？”

“啥？我还欠他的账，这话怎么说的？”米店老板一时间捋不出个头绪。

“你说你的鸡能长到7斤，我信了你，可鸡也得吃食不是，你刚才说要喂上好的米，俗话说‘斗米斤鸡’，也就是小鸡长一斤需要一斗米。

如今你的鸡死了，也就不需要喂饲料了，这不是凭空省下了7斗米吗？

你的鸡死了，农夫赔了你钱，可你又省下了米呀，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这样，你现在赔那农夫7斗上好的米来，这样才公平！”

米店老板就好像吃了一只苍蝇似的，那表情无法形容。看他一脸的不情愿，苏轼突然喝道，“快去，你想赖账吗！”

米店老板吓得一哆嗦，只好转身回去取米，苏轼又对农夫说，“你跟着去店里，一定挑那上等的米。”

农夫应了一声，跟了进去。

不一会儿，农夫扛着一大袋子米走了出来。而米店老板干脆不露面了。

见到苏轼，农夫赶紧放下米，跪倒要磕头，苏轼连忙把他扶住。

农夫感激地说，“老爷，今天多亏了您，不然我肯定吃这个哑巴亏，这米我给老爷送到衙门里。”

苏轼笑着说，“这可不行，那是老板赔给你的。”

“不是这个理儿，我钱不够，是大人给我凑的，这米有大人的一份”

苏轼摆摆手，“赶紧去找郎中吧，老父亲不是还在家等你呢吗？这些米就当我送给他老人家的。”

农夫谦让了一番，见苏轼态度坚决，就深深施了一礼，扛着米去找郎中了。

围观的老百姓纷纷叫好，称赞苏轼为民做主，有的骂米店老板，说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好米是100文一斗，7斗米就是700文，里外里他损失了200文钱，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