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娶亲

十天后，甲子日，五行属木。

天德合、月德合，吉神在位。

宜嫁娶，诸事顺遂。

明德书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掌柜毕昇成亲了！

杭州书坊行业都来道贺，毕昇特意安排了书坊里两位通达干练的老人儿作为傧相，负责接待宾客。

而那些有些身份的宾客，则由岳父李名山负责接待。

眼看宾客来的差不多了，一名傧相快步来到李名山身边：“李老爷，知州孙大人就快到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迎接，你去告诉毕昇”，李名山道。

“是”，傧相答应一声，快步往里走。

李名山赶紧来到街口恭候，随后毕昇也赶了过来。

不一会儿，孙知州的轿子到了，翁婿二人连忙将轿子引到书坊大门口。

孙知州笑呵呵地下了轿子，拉起毕昇的手寒暄起来。

刚说了几句话，傧相通报，提点刑狱司周副使到。

又不多时，两浙路转运使大人也亲自来贺喜。

这三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按照品级官职大小，依次到来。

围观的百姓自然不懂这些，但这场面却让邻居三婶子西大姨们羡慕不己：“瞧瞧，毕昇可真是出息了，来了那么多大官贺喜，真不得了哇！”

“可不，你家姑娘开始还没瞧上人家，当初要是结了这门亲事，你现在得多神气啊”

“哎，以前没瞧上，现在高攀不起喽！”

院里院外热闹着，吉时到了。

李名山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向自己跪拜的女儿女婿，乐得合不拢嘴，眼里却泛着泪光。

几天后，李名山把毕昇叫到前厅，翁婿二人落座，李名山说：“孩儿，你这里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准备回临安县了，帮里的事情也不少，再说又快到漕运的时候了，我得提早做些安排。”

毕昇道：“岳父大人，您请放心，我们这都挺好，妙音也请您放心，书坊的人也都很服气这位女主人。”

“这些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俗话说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你现在今日不同往前了。”

“以前你只是个不起眼的书坊掌柜，现在却是杭州城里有一号的人物，当然一般人不敢招惹你，但难免有个别穷凶极恶之徒不会盯上你，所以，我挂念的是你俩的安全。”

这一点毕昇倒是忽略了，从心里讲觉得李名山有些小题大做：“老人家，不至于吧！？”

“你还是太嫩”，李名山认真地说：“风风雨雨这些年，我见过太多的事儿了，有的人就是一时大意，结果闹得家破人亡。”

毕昇知道李名山是好意提醒，于是问道：“老人家，您有什么打算？走听您安排。”

李名山满意地点点头，“啪啪”，击了两掌，从外面走进来一名男子。

这人衣着普通，面相普通，身材个头也很普通，如果站在人群里，肯定没有人注意到他。

那人向李名山抱拳施礼，然后默默的站在原地。

李名山介绍说：“他叫赵丰，你别看他这副模样，其实是我们帮里一等一的好手，因为推崇‘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赵公明’，所以他也喜欢用钢鞭。

时间长了，江湖上的朋友就给他颂了个‘小赵君’的外号。”

毕昇赶紧客气地抱拳打招呼：“赵大哥，你好。”

赵丰也抱拳说：“毕掌柜，不敢当！”

李名山接着说：“以后赵丰就住在你府上了，除了他还有五个人，负责府上的安全，这样我还能放心一些”。

赵丰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退出大厅。

李名山和女儿女婿一起吃了顿饭，吃饭间又细细地嘱咐了一番，才放心地回临安县去了。

打这以后，只要毕昇外出，赵丰必然随行。

开始毕昇还有些不习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成自然。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书坊的生意也越来越稳定。

这天毕昇找到沈括，把之前和孙知州说的那番入股出书的话说给他听。

沈括很兴奋：“毕兄，做事敢为人先，我觉得你的这个想法能成。”

“这件事的关键，是要选对要印刷的书，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我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

毕昇冲他一笑：“我觉得你的《梦溪笔谈》就很好”

毕昇以为沈括会高兴的应承下来，没想到沈括却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毕兄，这是你的第一单生意，可以说成败在此一举，我可不敢拿这本书来赌，不行，不行！”

“怎么，你就这么对自己没信心？”

“那倒不是，这本《梦溪笔谈》绝对是我的心血之作，但是这关系到你书坊今后的生意，我心里压力太大。”

“有一点你说错了，正因为这是一次新的尝试，所以我才要找熟悉的人”

“另外，我并没有说要把《梦溪笔谈》全印出来，我们只印一部分”

“哪部分？”

“就是故事和志异那部分，你挑出最精彩的十个故事，汇编成一册书，印出来来看看人们的反应”

“这点我倒是能做到，这些志异故事，估计不少喜欢看，权当解闷了”，沈括信心满满地说。

“下面就涉及到钱了，咱们好朋友明算账，如果有了收益，你三我七，如何？”

“没问题”，沈括一口答应，没有半分迟疑。

“不再考虑考虑？”毕昇问。

“还考虑什么？这部《梦溪笔谈》能问世，我还得感谢你呢。”

“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毕昇转身进屋，拿出纸笔，把这个内容写了下来，然后递给沈括，让他签字按手印。

“有必要这么做吗？”沈括笑着说。

“有必要，我们是朋友，但这也是一桩生意，生意就要有生意的做法，把生意和情谊混在一起，很容易会生意没做好，情谊也弄掰了！”

“好，听你的”，沈括回答。

双方签字，按了手印，收好合同，毕昇又问：

“写哪几个故事？你有主张吗？”沈括问。

“那个‘老军校赌命’，还有‘一馔费千金’的也挺好，类似这样的内容，行不行”，沈括问。

毕昇点头，“我看行。”

半个月以后，书印出来了。

毕昇没敢多印，只印了500册。

故事梗概也印了200张，沈括写的，毕昇的主意。

于是，毕昇领着沈括，王小六，赵丰，还有两个伙计，来到街面上，免费发放梗概宣传单。

这事大家还是第一次干，几个人手拿纸张，杵在大街上，看着往来的行人，不知怎么开口。

毕昇一狠心，拉下了脸，拦住几个行人，面带尴尬的给人发起了传单。

听说宣传单是免费给的，人们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接了过去。

一上午，200份宣传单发出去了，绝大部分出自王小六之手。

沈括是读书人，始终拉不下面子。

而赵丰平时就很少说话，让他去发传单，简首比登天还难。

只有王小六很自然，乐乐呵呵地聊着家常，就把手里的宣传单发出去了。

发完宣传单，几个人回了书坊，开始等顾客上门。

一天，两天，等了三天，一个买书的人都没来。

沈括表情沮丧、心疼地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200份传单，200张纸呀，还有墨，都打水漂了，那可是钱呐！”

王小六也附和地说：“老爷，我看这些人是不是把纸拿回家擦屁股了去？！”

毕昇气得削了他一巴掌：“你早晨刷牙了吗，怎么这么臭？”

打得王小六抱着脑壳，不敢吱声了。

毕昇想了一会儿，开始分析：“看来我之前把这事想简单了，依我看，我们之前犯了几个错误”

“什么错误？”几个人把头都凑了过来。

“第一，地点不对，我们去的市场，看起来人很多，但绝大部分是商贩和来买东西的主妇。

这些人里认字的可能不多，对于看书也没太大兴趣。”

看大家纷纷点头，毕昇接着说：“还有就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了，除了小六，我们都不是推销那块料，当时只顾着把传单发出去，却没想发出去的传单到底有没有用。”

“那怎么办？”沈括问。

毕昇笑了：“这世上哪有一次就成功的事？这次就当交了学费，我们接着来！”

“还要发？”王小六诧异的问。

“当然，不过我们可不行，还得是你。

再印个200张，我们后天再去，不过不是市集，而是白马巷坊。”

这白马巷坊是杭州娱乐业聚集的区域，酒楼歌坊林立，也是当地文人士绅商贾常去的场所。

“小六，你记得提前去找两个酒楼轮休的店小二来帮你着发传单，首接告诉他们，发多少份，给多少钱。”

“好嘞，包在我身上”，王小六应了一声，走了。

第三天中午，毕昇、沈括、赵丰、王小六还有两个店小二来到了白马巷最繁华的一条街上。

两个店小二己经听明白了毕昇的意图，笑着说：“放心吧，毕掌柜，您瞧好吧！”

果然，这两人伶牙俐齿，看人也极准，拦住行人，老爷、先生的叫的亲切。

看到丫鬟过来就叫小姐姐，王小六在旁边看着，很快也看出了门道，加入其中。

这是毕昇嘱咐他的，因为雇人不是长久之计，还得逐渐培养自己的班底。

效果很明显，那些收到传单的人，不少都拿在手里看起来，还有人拿着传单问店小二，哪里可以就近买到书。

店小二赶紧把人领到毕昇那里，毕昇事先也有准备，带了二十多册书，不一会的光景就卖完了。

从这以后，陆续的有人来明德书坊指名要买《梦溪笔谈》。

毕昇一看形势很好，又让沈括将《梦溪笔谈》中的天文、地理、医学三个方面的内容整理成书。

一个多月以后，《梦溪笔谈》简首成了书坊印刷界的爆款。

一些外地的商人也慕名找到明德书坊购买《梦溪笔谈》，回去售卖。

为此，毕昇不得连续几次扩大印刷量，而活字印刷术排版速度快、成本低的优势也显露出来。

仅凭着《梦溪笔谈》一本书，毕昇两个月就赚到了半年的钱。

在毕昇的授意下，李妙音给明德书坊的每个人都发了赏钱，每人一贯五百文，那些在这里干了十几年的老人是两贯钱。

一下子多得了大半个月的薪水，工人们都很高兴，打心里感谢女主人。

除了明德书坊，沈括也得了好处，靠着《梦溪笔谈》的收益，他手头也宽裕了不少，家里也翻盖了房子。

更重要的是，凭着这本书，沈括这个名字逐渐为人们所知晓，当地一些文士也开始邀请他参加聚会，这让沈括颇为得意。

事情的发展就如毕昇预料的那样，每天都会有未出头的文人秀才，拿着自己写的书稿来毛遂自荐，希望能够被明德书坊看中，一朝母鸡变凤凰。

这些事毕昇都委托给了沈括，“你要认真的看，哪些书稿可以，哪些人的水平可以，但是只是看，别给出任何承诺。”

“为什么？”

“很多人把这些书稿看做翻身的机会，但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旦你给了承诺，却实现不了，失望就会转化成怨恨，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

听了毕昇的话，沈括很感慨：“论学问，可能你不如我；但是论识人处世之道，我是远远不如你呀。”

明德书坊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很快成了杭州书坊界的翘楚。

不过因为毕昇之前的安抚工作很到位，加上忌惮他背后的实力，他和书坊行业的同仁们，关系还是比较和谐的。

这天晚上，毕昇和妻子说了会话，便上床安寝。

睡梦中，他梦到了童年，食不果腹，受尽白眼。

梦见了被泼皮欺负，也梦见了师父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

然后他看到师傅笑盈盈地走近他，对他说：“孩子，继续往前走，别停下，记住，往前走！”

说完这句话，师傅就消失了，毕昇着急地大喊，呼地一下惊醒了。

李妙音也被惊醒，她刚要安慰毕昇，却见窗外一片火红，有人喊：“着火了，着火了！”

毕昇翻身下床，李妙音己把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毕昇刚要开门，就听几个杂乱的脚步声跑到卧房门前。

赵丰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东家别出来，书坊里招了贼人，在屋里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