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手促成

长安军进城后，皇帝感念将士辛劳，特准五品以上官职人员休沐三日后进宫述职。

澹怀院外，燕缺一身素白衣衫站在光秃秃的葡萄架下，低头抚弄着竹节金丝象牙笛，脑海里燕宁雪夜独舞的画面挥之不去。

大婚之夜，当他挑起新娘头上的花开并蒂喜帕时，他想的都是错嫁之时燕宁的那张脸。

虽是匆匆一面，虽然那时他还弄不清自己的真实心意，可龙凤喜烛照映下那张明媚娇俏的容颜却牢牢地刻在了他的眸中，首击他的心上。

他明明知道，沈清姿才是他的新娘，他经年之后相伴执手之人，可他还是违背了二十余载的坚持，扔下手中的玉如意，狼狈地逃了。

自那一夜，他的理智，终究是败给了自己的那颗心。

月门外，周生来送药，刚好碰上了西书。

“沈小姐送回凌霄院了？”

西书点了点头，“这药，我送给主子。”

他刚伸手准备拿药碗，就被周生抬手挡了回去，“不用你，我这儿正好有宫里的消息要同他说，你去凌霄院派人看着些，若沈小姐和桂廷彰之事被外人知道了，事儿可就大了。”

西书一听，觉得有道理，也没继续在这儿纠缠，回头看了一眼主子后，面色复杂地转身离开了澹怀院。

五个月前，若非那场意外，主子也不会这么憋屈，替旁人养孩子。

西书不禁想起一年前的日子，那时主子虽然也是一个人，但那时的他有燕宁小姐，心里哪有这般苦？

“还在想那丫头呢？她在宫里过得可比你好。”周生溜达着进了院子，重重地将药碗搁在了石桌上。

“她本来就该过好日子，”燕缺将象牙笛收回袖中，转身将汤药一饮而尽。

“宁宁身子如何？”

“跟你一样，每日一碗汤药将养着呢，目前没有多大问题。”

周生收回药碗，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声音少有的低沉，“真不打算吃那解药？你该知道，九霜莲虽然可媲美千瓣雪莲，但药效终是不同。时间一长，箭毒极有可能反噬，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你如今掌控长安军——”

“放心，”燕缺打断了周生的话，“我的身体我心里清楚，也绝不会拿长安军和黎民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周生见此，也不再劝，将最近调查到的消息一一转告给了燕缺。

“也就是说，那孩子并不姓李。”有曹家和太后在，燕缺并不担心燕宁的安危。

只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孩子……

燕缺清润的眉眼淡出一抹忧虑，“宁宁胆子太大了。”

所以，她是真的放下他了，喜欢上了别人，是吗？

燕缺胸口钝痛。

可他，他是没有资格痛的。

“按照古酌的说法，你这妹妹或许真与盗走孩子的那些人有关，至于目的是什么，我们的人还没有查清楚。”

“总之，这事情的背后错综复杂，乱得很。”

“不过，依我看，陛下或许真的是看上她了，要不然凭借着那一位的脾性，怎么可能——”周生欲言又止，拍了拍燕缺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该放下了。”

“就算是为了她。”

燕缺手指紧攥，垂眸摇了摇头，许久后才启唇，“太晚了。”

“何意？”

“懂得，太晚了。”

燕缺负手望向空中的一轮月，深邃如刀刻的清俊侧脸上讳莫如深，始终没有再开口解释。

与此同时。

乾庆殿内寂静一片，李镜单手撑着额角，百无聊赖地轻叩着御案，闭眸听着有风的汇报。

在听到曹述的名字时，他倏然睁开了眼睛，眸色渐深。

许久。

“看来，朕的这个表哥，甚至关心朕的宁儿啊。”李镜勾唇，眼神落在右手虎口上那道清浅的牙印上，眉目染笑。

“罢了，先饶他一次，毕竟他也算是朕的大舅子。再者说，朕也想趁此机会，好好让小宁儿看看，何为真正的欲擒故纵。”

“让下面的人好好盯着曹述，尤其是在有李广临在的时候。”

西南军权？呵，有意思。

李镜指腹轻捻，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另外就是，酉时三刻桂小将军进了宁国公府。”有风道。

意料之中，李镜倒没觉得有什么稀奇。

总归是燕缺并不在意沈清姿罢了，说到底，沈清姿那件事儿也是他一手促成。

虽然最开始是自己误会了燕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占了燕宁的身子，所以想着也让他尝尝自己当日之耻的滋味才使了昏招，促成了沈清姿与桂廷彰之间的荒唐。

一为了雪耻，二则为了断燕宁的念想。

依他对燕缺的了解，燕缺为了保住沈清姿与桂廷彰的性命及长安军桂沈两家的名声，不会声张，只能独自按下此事。

何况，燕缺与沈清姿本来就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出于愧疚，他也不会说出去半个字儿。

至于沈清姿腹中之子，也是靠了那副秘药才有了的，只是，她这辈子，也就这一个孩子了。

“穆珩那边有什么消息？”李镜问。

有风摇了摇头，“禀陛下，穆珩自进入北狄后，就失去了所有踪迹。”

“继续追查，一旦他露面，格杀勿论。”

“孩子留下。”李镜起身，一边捻着手中的佛珠，一边朝大殿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