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乳母

曹国舅府石室中，被关了三天的曹茉儿怎么也想不通，她那个不苟言笑，薄情寡淡的冰块大哥为什么会为了燕宁和纪淑慧两个不相干的人把她关在暗室。

不吃不喝三日，她整个人如一朵败了的牡丹，没有一丝生机。

一道沉闷的吱呀声后。

眼前的大门缓缓打开，刺眼的光线晃得她眼睛酸疼。

“大哥？”曹茉儿抿了抿干裂的嘴角，将眼前的宽袖慢慢放下，顺着一双黑色皂靴慢慢向上看去。

曹述一身墨紫色束袖锦袍负手而立，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曹茉儿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从地上快速爬了起来，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跪伏在地上。

声音嘶哑至极，“大哥，三妹知错了。”

“嗯？错哪儿？”曹述居高临下地冷睨着曹茉儿，眼底冰冷。

“不该，不该做事不谨慎被人抓着把柄，更不该，动纪淑慧。”曹茉儿小心翼翼地抬看向曹述。

宁国公家的燕宁极少出席金陵城的集会，更不会与外男有过接触。所以曹茉儿心中认定，曹述大抵是看上了京城中闺名在外的纪淑慧。

曹述指尖轻抚着手上的扳指，缓缓转过身去，“你与燕缺本就无可能，再将心思用到这方面坏了七皇子的大事，无人保得住你。你，好自为之。”

说罢，曹述转身离去。

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曹茉儿瞬间松了口气，腿脚发软地瘫坐在地上。

“原来是怕我影响到姑姑和堂哥，我就说嘛，大哥怎么会看上纪淑慧那般古板无趣的女子。”曹茉儿喃喃道。

曹述刚回书房，侍从当归就递过来一张帖子，“主子，五日后宁国公老夫人五十大寿。”

“下去吧。”曹述接过。

上辈子因为燕缺中毒之事，宁国公老夫人的五十岁整寿并未邀请外客。如今随着他重生归来，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发生了改变。

燕宁她，是不是也回来了？那燕缺呢？

曹述面上虽依旧云淡风轻，但内心早就风雨交加了。他原本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有机会弥补，可那种关系，那段记忆，他真的有把握让燕宁接受吗？

曹述不敢赌。

宁国公老夫人寿宴上七皇子肯定会去，为了避免之后的麻烦，这一次，他要尽量阻止他们见面。

一想到前世为了七皇子将燕宁送进那种地方，曹述的心脏就千军万马踏过一般的痛。

曹述唤来当归：“告诉曹二，让他明日约七皇子到京郊马场。”

“是。”当归拱手退下。

曹述负手站在窗户前，看着窗外缸中开得正盛的荷花，神情逐渐恍惚。

在外人面前，他是铁面无私，不涉党争的刑部侍郎，可只有曹府和皇后知道，他都在背后做了什么。

只可惜，前世的他被命运捉弄，做下太多的错事。

是他为了襄助七皇子登临帝位，亲手设下连环计将燕宁从燕缺的眼皮子底下送进了青楼。让她在迷魂香中分不清虚实，任人捉弄。

更可怕的是，他竟也为了所谓的‘报仇’。

误伤了她，误伤了这个世界上他原本最该护下的人，那个世界上他最不该动情的人……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天夜里他怀中的燕宁。

绝望得让人想要怜惜，心疼，也让人此生难忘。

曹述不敢再回忆那张容颜，不敢再想起那双摄人心魄的泪眼，不敢继续沉沦。

他缓缓侧过身去，双眸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寒。

一阵微风拂过，他身后的荷叶摆动，荡起了缸中一方涟漪。

宁国公府，燕宁从翠绿的荷叶中抬头看向岸边的燕缺，向他展示着手中新摘的莲蓬。

燕缺遥遥看去，轻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主子，身子可有不适？”西书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

燕缺负手仰望头顶的碧色长空，声音微凉：“宁宁口中的那个李二，可有消息？”

“李二目前还没有消息，只是，据下面的人来报说，他那个曾在曹府做过乳娘的老母在我们去的前一天淹死在了门前的小河里。”

“乳母？”燕缺瞳孔微动。

西书继续解释道：“是曹家西小姐，在抚城遇难的那一位的乳母。”

曹国舅曹德章的第一任发妻是抚州巨贾的独女杨氏，杨氏共育有一子一女，即曹家嫡长子曹述，曹西小姐曹月。而曹二和曹三兄妹的生母章含羞，原本不过是杨氏的陪嫁丫头，在杨氏怀长子时她被提为了姨娘，首至杨氏去世后的第十年，为了曹二，也就是曹远的仕途，这才破格成了曹家的主母。

曹家与宁国公府之所以敌对，一方面是因为朝堂上政见不同，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杨氏母女。

十数年前，杨氏带着五岁的曹述与快满三岁的曹月回抚州探亲，哪知北狄突然袭扰边境，出现在距离边境线不足三十里的抚城。

回乡队伍被冲散，杨氏等女眷被北狄士兵强行掳走，曹述在众仆役的掩护下抱着曹月躲在了一处废旧木屋的地窖下躲过一劫。救母心切的曹述将妹妹藏在地窖后匆忙跑去抚州城求援，可当时正处于两国即将交战的关键时期，宁国公分身乏术，等他抽出时间安排底下人前去相救时，为时己晚。杨氏等人被奸杀于路边，而曹述曾经躲避的那处木屋早己在大火中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整个探亲队伍除了曹述和乳母以外，全部遇难。

曹国舅得知此事时虽未口头上指责，但日后却主动疏远了两家的关系，在皇位之争中果断地站在了七皇子一边。

首至燕缺起兵勤王时，才在一个逃亡的曹家家奴口中得知，燕缺那位两岁的妹妹，那个真正的燕宁之所以突染高热失去了性命，就是因为曹述！

只是，曹述不知的是，曾经的燕宁早己死去。

现在的燕宁，是宁国公从战场上捡来的遗孤。

宁国公府之所以很少让燕宁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为了混淆真假燕宁的年龄差距，为了更好保护燕宁。

可当他攻入金陵城，想要亲手解决曹述时，曹述早己自刎于城门上，他的手里还提着七皇子的头颅。

到现在燕缺都不知道，曹述为何会在死之前对七皇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