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就休妻

眼前的一幕与梦中的一切开始隐隐重合。

这一刻，燕缺有些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听到动静的燕宁，倏然睁开了眼睛，“夫君？”

燕宁连忙坐起身来，撩起纱帐跑下床去，“你身体可好些？”燕宁娇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喑哑，略显慌乱地轻轻碰着他的身体，生怕弄疼他。

燕缺缓过神来，主动拉开了距离，“我无事，”他声音一顿，“听西书说，你照料了我一夜。”

垂落的纱袖下，燕宁胳膊上的青紫在燕缺的眼眸中略过。

注意到燕缺眼神的变化，燕宁瞬间反应过来，将长袖拉首，掩住了身上的伤痕。

“你现在身体弱，怎么这么着急就出屋了？”燕宁一脸担忧地上前扶住燕缺的胳膊，将他领到软椅上来。

“药没擦吗？”大病初愈，燕缺温润的嗓音中带着虚弱。

“当然擦了，现在身上还有味道呢。”燕宁怕燕缺不信，抬起胳膊在燕缺身前晃了晃。

袖风中，清甜的花香中夹杂着浅浅的药香，忍不住让人神思微动。

燕缺菱唇微抿，“宁宁，你是如何得知书房里有机关？还有，千瓣雪莲之事，你又是从何而知，又从何处寻来的？”

今日醒来，听着西书和周生说起昨日发生的一切，他只觉得心惊肉跳。

原来，昨日的一切不是梦。

宁宁守了他一夜。

“宁宁，兄长没有怪你，只是，”燕缺声音软了下来，“只是关心你，不想你被别人利用。”

燕宁看着燕缺那双满含关切的桃花眼，暗暗地垂下了眸子。

燕缺君子坦荡，有些事情说出来，或许可以让他提升些警惕之心。他的那颗脑子，可比她有用的多。

“其实，是因为一场梦。”燕宁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不论是换亲，还是机关和千瓣雪莲之事，按照燕缺的颖悟和他对自己的了解，她瞒不过去。

眼下，她只能将一切归咎于一个梦。

毕竟连圣贤都敬鬼神，凡人又岂敢轻易地说是与不是呢？

此时的燕宁没有注意到，当她提到‘梦’这个字时，燕缺那微怔的瞳孔。

“梦里，我与六公主并未换亲，而你身上的箭毒也没有得到压制。”燕宁坐在燕缺的身侧，眼睛望向窗棂上叽叽喳喳的雀儿。

燕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在中了箭毒后的一年，你坠崖失踪。待再次归来时，己过两年。那时，母亲不在了，国公府也没落了，太子也在阴谋中被皇后与曹国舅陷害，背上了不臣造反的骂名，被施以剔骨之刑，惨死京中。”

燕宁鼻头泛酸，“还好，最终你带着长安军平安归来，惩治了所有恶人。小皇孙顺利登基，而你，也成了世人可畏的摄政王。只是，你并不开心。”说到这儿，燕宁的语气弱了下来。

“那你呢？为何没有提到你自己。”

“我？”燕宁恍惚了一瞬，笑着看向燕缺，“不是说过了吗？你娶我了，你成了我夫君。”

若是没有重来，在那一世，她现在也该是他的妻子了吧。

“我说的，是娶你之前。你在京中，可好？”燕缺眉眼温润，认真的看着燕宁。

西目相对，燕宁首先别开了眼睛。她怎么可能告诉他，这之前她被陷害成“弑母”的罪人，被陆云休弃后又被曾经最宠爱她的兄长赶出了国公府？

一想到此，燕宁眼中就多了些落寞。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燕缺就糊里糊涂的坠崖失踪了，而她偷偷回国公府祭奠母亲时，正赶上官府来拿人。张嬷嬷不得己让她从秘道离开，可不想她一出来，就被一个壮汉拖到了小巷子里，然后，就到了青楼。

可讽刺的是，她被拐卖进青楼的第三天，官府就洗清了她弑母的罪名，还了她的清白，可她却被威胁，不得不屈身于青楼，成了一个见不得光，以色列示人的“外室”，任其如玩物般戏耍摆弄。

甚至，在被那个叫七爷的男人抛弃后，被他的手下推进了男人堆里，任其羞辱蹉跎。

燕宁不敢再想其中的细节，因为每每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去，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止不住开始沸腾。

剧烈的屈辱感逼着她去毁掉自己！

但是好在，现在她是干干净净的，那些事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并未发生。

她可以坦荡的活着，这般想着，原本聚集在她心底的屈辱和痛苦慢慢消散开来。

燕缺太了解燕宁了，自然分辨得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难道，真的是梦让她的性情发生了改变？

正当他满心困惑时，燕宁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如芒在背，陷入极大的不安中。

“我被诬陷做了坏事，被探花郎休了。走投无路，被坏人卖到了不好的地方，还差点死掉。但好在，你身着铠甲，如天神般来到了我的身边。”燕宁没有提到他将自己赶走这件事。

因为那时的自己对他而言是弑母凶手。

燕宁从不怪他。

况且，若非他如神明般突然出现，她怕是早就自尽在那张肮脏的圆床上了。

这是的燕缺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之前的那个梦境。

男人，铠甲，还有没有看清面容的女人……

那个不好的地方，指的是那里吗？

燕缺突然觉得胸口发闷，每一次呼吸都如透骨酸心般压抑。

难道，那个梦境是真的，他梦到的是未来？

那么，是谁将宁宁连累到那种地步的吗？还有，是谁陷害的她？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出现？

还是说，她是被自己和国公府连累？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的心头。

“夫君？你，怎么了？”燕宁以为燕缺身体出了问题，连忙叫人，“西书，西书！快叫周生——”

“我无事。”燕缺出声制止，拒绝了燕宁的搀扶，“宁宁，以后在府里，不要叫我夫君。等换亲风波过后，我会禀明圣上取消这门亲事。”

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似乎在说一件稀松平淡的事情。

燕宁满脸委屈，“连大周律法你都不顾了吗？”

“你我情况特殊，再者我身上的毒，会伤人命，陛下不会不允的。”

“夫，兄长。”燕宁不情不愿地换了称呼，“我是不会签下和离书的。”

“那就休妻。”燕缺声音虚弱但语气却出奇的坚决。

在他心里，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宁宁的命和安康比什么都重要。

“你——”燕宁被他气得不行，可又舍不得骂他，只能独坐在一旁自己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