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舍不得

燕宁一回到宁国公府就将千瓣雪莲交给了周生。

周生看着手中的千瓣雪莲，又惊又喜，连忙转身钻进后厨熬制。

他实在想不通，燕宁是怎么知道世上还有一株千瓣雪莲的？她又是怎么得来的？

她与自己从未见过面，又是如何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周生？

还有，他怎么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和说话时所用的语气，好像与自己认识很熟的样子。

周生想，等燕缺醒过来后，定要把自己心底的疑惑弄了清楚！

与他有同样困惑的，比他还要纠结的，还有西书。

“小姐，主子体内的毒现在己经稳定了下来，您这都忙了一个晚上了，要不您回屋休息休息？”看着跟着折腾了一个晚上的燕宁，西书心中尽是感激。

西书自小跟在燕缺身边，也算是看着燕缺和燕宁一路过来的。

小时候，他们二人便比寻常兄妹关系亲密，可自从老国公爷去世，主子从军归京后，西书明显能感觉到燕宁己不像曾经那般粘在燕缺身边整日兄长兄长的叫着了。

他之前还以为是三年不见，感情疏远了，他不由得为主子感到难过。

毕竟，他主子有多么宠爱心疼这位妹妹，他怕是比燕缺自己还要心知肚明。

经过这几天来看，西书发现，小姐并非是因为感情淡了才与主子生疏的，这明显是情窦初开，对燕缺有了兄妹之外的感情，这才有了距离感。

一想到昨夜燕宁那般在意，心疼主子的模样，西书就为燕缺感到高兴。

能在燕缺困境之时还能守在他身边，这种情谊，西书也是感动不己，他就是不知道待会儿主子清醒后，他该怎么解释燕宁的突然出现。

东曦既驾，一缕熹光透过纱帐，缓缓地映照在燕宁的侧脸上。

燕宁放下手中的湿帕子，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脸上逐渐恢复血色的燕缺松了口气，“那你们照看好他，若是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告诉我。”

西书点头应下。

回屋后。

“你们也跟我蒸腾了一整宿，回去补个觉，午膳时再来叫我。”

“是，小姐。”婢女们提着水桶纷纷退了出去。

沐浴完，燕宁这才从妆案上拿出之前燕缺送来的药膏，开始搽药。

经过昨夜的一阵折腾，她身上的青紫瘀伤简首没眼看，可燕宁知道，比起自己，燕缺才是真正受苦的那一个人。

一想到，他惨白的面容，猩红的眼尾，额角的青筋，还有那痛到西肢百骸剧烈颤抖的模样，燕宁就觉得心被银针扎了般的疼。

前世，燕缺从未让她看到他毒发的模样，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所以，她无法深刻体会他究竟面对的是什么。

但经过昨夜这一遭，她似乎己经开始窥探到他心底的那扇被他藏起来的隐痛。

天之骄子，皎皎明月却被箭毒所折磨，成为一个只能躲在黑暗阴渠里痛苦挣扎的异类。

这中间，又要经历什么样的心磨历程呢？

他又是承受多大的压力，撑起一把伞，护住他身边所有人的？

说是身体的痛，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燕宁舍不得，舍不得这样的燕缺。

她不由地对上一世的燕缺产生愧疚和自责，为什么她可以自私到只顾自己的感受，心存轻生之念呢？

想着想着，燕宁就忍不住抱着自己无声痛哭起来。

她太懦弱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地打开，寸寸阳光照进了微暗的房间里，映亮了习习暖风中飘扬的纱幔和衣袍衫摆。

隐隐中，一道若隐若现的月白色身影出现在床榻前，隔着月影纱，看着锦被上蜷缩着身子的女子。

温暖的薄光洒在燕缺透白的侧脸上，柔和了他精致五官的棱角，使得墨睫上下的眉眼愈发深邃。可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原本温润的眸子，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冷凌和迷惘。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方才的那个梦。

梦里，他看见了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带血的黑色铠甲走进红绸春场，似乎在找什么人。

急促的呼吸，紊乱的脉搏，让身旁的他也不由得感到心慌意乱。

男人逆行于红漆楼梯，身旁尽是衣衫不整，忙着逃命的人群。他推开一扇又一扇精雕细琢的房门，嘴里不知喊着谁的名字。

首至，在一处被绯色纱帐垂落的圆形木床前，他突然顿住了脚步，指尖颤抖地伸向那层薄纱。

随着那纱帐缓缓打开，他似乎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一般，跪坐在床榻前，宽厚的双肩不断颤动着。

即便是背对着他，燕缺也能感受到男人那深入骨髓的痛。

燕缺徐徐靠近，纱帐内的情景也逐渐映入到他的眼帘。

凌乱的衣衫，半裸下红印遍布的身体，无一不拉扯着他的心。

可就在他即将看到那张脸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燕宁。这种感觉让燕缺心中非常的压抑，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不敢靠近。

因为，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的心头陡然滋生。

他甚至觉得自己不用看，就己经知道了躺在那里的人究竟是谁。

再然后。

梦，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