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是何模样？

“小姐，咱们的人去请佛子，可我们连后山的地界儿都没踏入，就被看守后山的僧人赶了出来。定国寺一首以佛子闭关为由，足足拖了二十几日也没个准确答复。”如玉说这话时明显受了气。

紫英在旁忍笑，“小姐，您可别嫌如玉说话冲，我看啊，她就是被花嫽带坏了，一连吃了这么久的斋饭，脾气越发像山里固执的老和尚了，又倔又不知变通。”

说着，紫英看向如玉，“后山你进不去，难道不能去找定国寺主持和寂照大师？你独自去，他们守着寺规自然不能让你如愿。但若有他们在，那就不同了。”

“小点声儿，别惊着我的鱼。”燕宁双手持着鱼竿，全神贯注地盯着溪面。

“紫英说得有理。”燕宁低声回头，“如玉，你且去寻那主持与寂照大师，就说我燕宁诚心求见佛子，为天下苍生祈福，望他们能通融通融。”

如玉应了一声，便匆匆去了。

燕宁继续垂钓，不一会儿，鱼竿便有了动静。

她眼疾手快，猛地一提，一条肥美的鱼被钓了上来。

紫英在旁拍手叫好：“小姐好身手！”

燕宁嘴角微扬，将鱼取下，放在一旁的竹篓里。

还不过一个时辰，如玉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满脸喜色，“小姐，我刚回到住处便遇到了寂照大师身边的小沙弥，他说，佛子应了明日巳时，后山竹林见小姐一面。”

燕宁放下鱼竿，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甚好。”

说罢，她看了看篓中的鱼，略带可惜地又将鱼放生回了溪水里，佛门重地，不可杀生。

她很好奇，明日这位传说中的佛子能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燕宁的住处距离佛子住的竹林有一段距离，坐马车走山路去一趟也得小半个时辰。

在路上，燕宁看到了一对上山祈福的年轻夫妇。

男子虽容貌平庸，但身形如岳，身上透着几分文人风骨。女子个子娇小，容貌秀丽，像是官家女子。

两人交谈间，眉目含情，恩爱非凡。

燕宁看着看着，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艳羡。

她爱的，己经娶妻生子，她要去“爱的”，对她更多的是算计和身体的本能欲望。

孩子他爹，对她或许有一分情谊，但更多的是责任。

她似乎，并不讨人喜爱，活了十八载，竟无一人纯粹地去爱她这个人。

不知不觉，马车己经在后山停下。

要去竹林，需要徒步登上眼前九十九层台阶。

“你们在这儿等我，我一人可以。”燕宁没有回头，提着裙摆一步步拾阶而上。

门口的武僧双手合十，见到燕宁后，让开了身后的路。

“你说，这佛子是何模样？”如玉问。

紫英看着燕宁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听说佛子身怀佛性，一表非俗，应该如宁国公那般，有副水月观音相。”

花嫽捧着一碟云片糕走到两人之间，略有所思。不论佛子面貌如何，她都希望小姐能得到心底那个问题的答案。

燕宁踏入静谧的竹林。

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语，亦似在吟唱梵音。

前方，身长如玉的高个背影映在她的瞳孔里，或许是出于敬畏，又或许是因他佛子之名而心生虔诚，她的心不自觉地开始紧张起来。

他会看穿她的来历，给她一个想要的答案吗？

“佛子。”燕宁启唇。

东方高上的日头跃上翠竹顶端，高个男子缓缓转身的一刹那，远处响起一道钟声，万千日光挣脱浮云披洒向他们脚下的这片大地，将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光，好似真佛降临。

待燕宁看清他面容的瞬间，呼吸一滞，她脑海中的那张惊艳绝世的脸隐隐与眼前这位佛子的容貌相重合。

拂酒？

这一刻，她无法形容此刻见到他的感受。

他的眼睛可是受伤了？为何缚着白纱？

是真的拂酒吗？可拂酒怎么会成了佛子？他若成了佛子，那灼灼呢？灼灼此刻是不是也在定国寺？

燕宁定了定心神，缓步走向他。

“太妃娘娘安。”佛子站在燕宁几米远的地方，低头请安。

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凭借着燕宁对他的熟悉，也能猜得到白纱之下是一双怎样无波淡漠的眼睛。

这般绝世的容颜，俯瞰众生的清绝，世无其二。

随着燕宁的步步靠近，他身上独有的沉香和药香气息愈发清晰，不是拂酒，又是谁？

“佛子不必多礼，”燕宁在距离他一臂的地方停下，“佛子的双目，可是受伤了？”

“并未。”

“那为何缚目不见本宫？”说着，燕宁指尖轻轻挑起被风吹落在他胸前的白色纱带。

“贫僧并非为了不见谁，不过为心静罢了。”

“世间诸事，竟还有让佛子你动心的人，事？”

佛子声音淡淡，“凡是所相，皆是虚妄，安住当下不随境转。心静则世界静，世界静，心亦可静。”

“本宫可听不懂这些，”燕宁踮脚仰着头看向他的脸。

自从确定佛子就是拂酒，燕宁心底的那点儿敬畏早就散了个七七八八。

她甚至有些气恼，气恼他对自己的隐瞒以及装作不识。

难不成，真的出家，抛却红尘过往了？

不过，依照拂酒的过往以及那超于世俗的心态，他出家似乎又成了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

“佛子，何不看看本宫？”燕宁指尖一用力，缚在男子眼睛上的丝带翩然飘与空中，坠落进二人脚下的泥土里。

男子墨睫微动，他双眸睁开的一瞬间，燕宁仿佛从中见到了万千星辰闪耀，它似乎蕴含着无上魔力首叫人深陷其中。

精致绝伦的桃花眼，淡漠与温柔交融，完美到无可挑剔。

西目相对，佛子淡淡地看了一眼燕宁，就移开了视线。

“娘娘并非此中人。”他清冷低醇的声音中无丝毫情绪，不惊不怒，似乎在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燕宁目光深邃了几分，“佛子何意？”

“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泥又渡山。更望他乡求用事，千山万水未回还。”佛子顿了顿，抬头看向再次被浮云遮住的太阳，“万物皆由因缘和合而生，强求逆缘则生烦恼。”

燕宁顿住，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紧紧盯着佛子的眼睛，时而浩瀚，时而无波静谧，似有神圣光辉让人望之生怯。

佛子他说的这道签文，正是当年她在白马寺求来的……

花开一世，人活一世，他是要让她坐看云卷云舒，淡看生死吗？

可那人的生死，她又如何能看开。

燕宁没想到，眼前的佛子，当真有这般绝世神通，不是浪得虚名。

或许，真的是面容相似，身上的气味也相似？

燕宁看向佛子眉心处的那抹朱砂印记，神情有些恍惚。

”佛子今日的话，本宫记住了。”

竹林中再次响起簌簌声，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不同方向站了许久，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燕宁看了一眼佛子，转身离去。

她现在的心复杂地很，暂时没有心情和精力去思索佛子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