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等风起

2026年9月1日 星期五 多云转晴

林昭昭的帆布鞋踩在教学楼台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陆沉舟走在她右侧半步的位置，书包侧袋露出半截银杏木雕的钥匙扣，戒圈上的银杏叶纹路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慢点，"他伸手虚护在她腰侧，"楼梯间打蜡了。"林昭昭低头看他虎口处新结的痂，想起昨夜视频时他谎称帮室友修自行车的模样。她不动声色地贴近扶手，任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

高二（3）班的玻璃窗映着斑驳树影。林昭昭刚在座位坐下，后桌突然探过头："听说你要当运动会火炬手？"不等她回答，陆沉舟己经转身把草稿纸拍在对方桌上："体育委员还没公布名单。"墨团在"林昭昭"三个字周围晕开，像朵畸形的花。

午休时的图书馆飘着油墨味。陆沉舟跪在地上整理归还的书籍，白衬衫后背洇出汗渍。林昭昭望着他绷紧的脊背，突然发现那道银丝己经变成三缕。"沉舟，"她抽出《植物志》挡住他的视线，"银杏叶什么时候变黄？"

男生动作顿住，书脊上的烫金字蹭过他泛红的耳尖。"大概十月底，"他从裤兜掏出银杏叶标本，叶脉间夹着张泛黄的便签，"去年平安夜你说要收集二十西种不同的银杏..."声音突然卡在喉见，标本从指缝滑落。

林昭昭弯腰去捡，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金属。陆沉舟慌忙用脚盖住戒指盒，却被她抢先一步打开。戒圈内侧的"2025.12.24"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和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形成奇妙的呼应。

"你跟踪我？"她盯着戒圈上的划痕，那分明是去年生日会他跪在碎玻璃上的印记。陆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蹭过她新长出的指甲："那天在急救室门口，我..."话没说完就被教导主任的咳嗽声打断。

康复训练室的空调嗡嗡作响。林昭昭盯着平衡垫上的银杏叶贴纸，陆沉舟的运动鞋在边缘投下晃动的阴影。"重心再往右移两公分，"他单膝跪地调整她的脚踝，"这样就能碰到第三片银杏叶了。"

汗珠顺着陆沉舟的喉结滑落，在运动服领口洇出深色斑点。林昭昭突然失去平衡，整个人倒进他怀里。消毒水味混着银杏木的清香扑面而来，她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像擂鼓般震耳欲聋。

"对不起，"她慌忙起身，却发现他的膝盖正在渗血。陆沉舟笑着扯下校服外套垫在地上："旧伤而己。"林昭昭摸着他膝盖上的纱布，突然想起上周他请假时，校医室飘出的碘伏味。

运动会彩排那天，林昭昭站在跑道边看陆沉舟练习接力棒。他的运动服被汗水浸透，后背上的银杏刺绣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沉舟，"她突然喊住他，"我想试试火炬传递。"

男生猛地转身，接力棒"哐当"掉在地上。"你的康复计划..."他声音发颤，"医生说至少还要三个月。"林昭昭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同意书，纸页间夹着片新鲜的银杏叶："我能独立行走八百步了。"

深夜的教学楼亮着孤灯。陆沉舟蹲在走廊给她特训，手机屏幕的光映出他眼下的青黑。"注意摆臂幅度，"他用银杏枝在地面画轨迹，"就像我们在银杏林数落叶那样。"林昭昭跟着他的动作，突然发现月光下的影子重叠成一棵树的形状。

"沉舟，"她突然停下脚步，"你看。"月光穿过窗棂，在他们脚边投下斑驳的光斑。陆沉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突然笑了："像不像我们埋的时光胶囊？"他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盒，里面装着去年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间夹着张褪色的纸条："等昭昭能跑的时候。"

运动会当天，林昭昭站在起跑线前，掌心的火炬烫得发烫。陆沉舟站在十米外的接力点，校服口袋露出半截银杏木雕的口哨。发令枪响时，她听见他用沙哑的嗓音大喊："跟着银杏叶跑！"

跑道两侧的银杏叶指引线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林昭昭盯着陆沉舟的眼睛，突然想起那个初雪的平安夜，他背着她在雪地里画下的银杏轨迹。膝盖的旧伤突然刺痛，但她看见他眼底的光，比秋日的银杏还要明亮。

最后十米，陆沉舟突然冲过来接住她。火炬的火苗在两人之间摇晃，映出他泛红的眼尾。"我就知道你能行，"他声音哽咽，"昭昭，你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操场边的银杏树苗正在抽新芽，嫩黄的叶片在秋风里轻轻颤动。

颁奖仪式结束后，他们在许愿池边埋下新的时光胶囊。这次没有病情诊断书，没有生死约定，只有陆沉舟写的便签："等银杏叶黄时，我们去看海。"林昭昭塞进去的是张康复中心的进度表，最后一行写着："今日能慢跑两百米。"

归程的校园里飘着桂花香。陆沉舟突然哼起那首他们在海滩埋时光胶囊时的曲子。林昭昭跟着轻轻哼唱，晚风拂过她逐渐恢复血色的手背。"沉舟，"她突然说，"我梦见我们的银杏树苗开花了。"

男生回头冲她笑，睫毛上沾着桂花。"那不是梦，"他指着远处，"你看，新栽的银杏正在抽芽。"轮椅碾过满地桂花的声音里，林昭昭知道，这场等待终将迎来永恒，就像他们终于说出口的那句"我们的记忆永不褪色"，会永远在某个春天的清晨，温柔地回响。而在时光胶囊里，那片用体温捂热的银杏叶，正静静等待着某个秋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