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风来

2022年10月15日 星期六 多云

林昭昭在储物柜前犹豫了十分钟，最终把护膝塞进书包夹层。最近右腿越来越不听使唤，体育课上她摔了三次跤，陆沉舟的眼神像X光一样穿透她的运动裤。

"昭昭！"陈雨桐风风火火跑来，樱花发卡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陆沉舟在银杏林等你！"

穿过走廊时，林昭昭摸到口袋里的银杏叶。这是上周陆沉舟塞给她的，背面写着"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她本来想拒绝，可当陆沉舟在食堂故意把汤洒在她校服上时，所有的拒绝都变成了纸巾上的油渍。

银杏林里铺满金黄的叶子，陆沉舟正蹲在地上堆树叶城堡。他的校服外套搭在树枝上，露出白色T恤，后颈的碎发被秋风吹得乱糟糟的。

"过来帮忙。"他头也不抬地扔来片银杏叶，"这是城墙，还差个城门。"

林昭昭挨着他蹲下，发现所谓的城堡只有三层楼高，歪歪扭扭的像块煎饼屋。陆沉舟突然摘了片叶子插在她发间："公主殿下，请进。"

城堡里藏着盒草莓蛋糕，奶油上歪歪扭扭写着"祝昭昭生日快乐"。林昭昭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妈妈早晨塞给她的红包还躺在书包里。

"怎么知道的？"她咬着叉子问。

陆沉舟把奶油抹在鼻尖上："陈雨桐说的。她说你每年生日都躲在图书馆，今年我偏要让你过个热闹的。"

蛋糕吃到一半开始下雨。陆沉舟脱了外套盖在两人头上，林昭昭闻到他身上混着雨水的松树香。雨滴打在银杏叶上沙沙作响，像无数只小手在鼓掌。

"昭昭，"陆沉舟突然认真地看着她，"等风把叶子都吹落了，我们去看海好不好？"

林昭昭点点头，把沾着奶油的银杏叶夹进笔记本。她知道，这场约定就像秋天的风，看似温柔，却终会带走所有温度。

午休时间

"陆沉舟！"教导主任的怒吼声从操场传来，"又在树上刻字！"

林昭昭从教室窗户探出头，看见陆沉舟正抱着篮球往教学楼跑，身后跟着举着保温杯的教导主任。他的校服后襟沾着树皮碎屑，手里还攥着把瑞士军刀。

"今天午休别去银杏林。"陈雨桐把樱花发卡换成雏菊样式，"听说教导主任要突击检查。"

林昭昭摸着课本里的银杏叶，突然发现叶茎处的刻痕加深了。她慌忙把叶子塞进笔袋，听见走廊传来陆沉舟的喘息声。

"给你。"他从后门探进头，扔来包小熊饼干，"教导主任追了我三条街。"

林昭昭拆开包装，发现每块饼干都被咬掉了耳朵。陆沉舟趴在窗台上笑，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是我的专属标记。"

物理实验室

林昭昭盯着烧杯里的蓝色溶液，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试管架上的玻璃棒开始摇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老师，我想去洗手间..."

"我陪你。"陆沉舟突然出现，扶住她的胳膊。

实验室外的走廊空无一人。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含着会好点。"他的手指划过她的太阳穴，"你最近总头晕，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林昭昭摇头，薄荷的清凉刺痛着味蕾。她看着陆沉舟校服口袋里露出的银杏叶，突然想起昨天在医院，医生说的那些话："渐冻症会影响运动神经..."

"昭昭？"陆沉舟的声音突然变远。

林昭昭眼前一黑，倒进了他怀里。昏迷前最后一秒，她看见他校服第二颗纽扣上的银杏叶胸针，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校医室

"低血糖引起的晕厥。"校医边写病历边说，"建议多补充糖分。"

陆沉舟攥着她的手不放，指尖在她脉搏上轻轻。林昭昭看着他虎口处的旧伤，突然想起上周他帮她修自行车时，被链条划破的情景。

"要吃巧克力吗？"陆沉舟变魔术般掏出块黑巧，"苦的才有效。"

林昭昭咬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她看见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突然想起陆沉舟说的"等风来"。也许风己经来了，只是她抓不住。

放学后

林昭昭在校门口等陆沉舟，书包里装着妈妈准备的降压药。陈雨桐推着自行车经过，马尾辫上的樱花发卡换成了银杏样式："陆沉舟在器材室修篮球架，让你去帮忙。"

器材室里飘着铁锈味。陆沉舟正站在梯子上拧螺丝，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林昭昭递工具时，他突然脚下一滑。

"小心！"林昭昭扑过去接住他，两人一起摔进海绵垫里。陆沉舟的篮球滚到角落，撞翻了堆在墙角的铅球。

"你没事吧？"陆沉舟撑起身体，鼻尖几乎触到她的。

林昭昭摇头，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木屑。风从窗户吹进来，带来银杏叶的清香。她突然想起某个电影场景，女主角在坠落时被男主角接住，然后他们接吻了。

"昭昭..."陆沉舟的声音变得沙哑。

就在这时，器材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教导主任举着手机站在门口，镜头正对着他们："陆沉舟！又逃课！"

周末早晨

林昭昭在病房醒来，看见陆沉舟趴在床边睡觉。他的校服外套盖在她腿上，袖口沾着昨夜的雨水。妈妈红着眼睛告诉她，昨夜突然暴雨，陆沉舟背着她跑了两公里去医院。

"他说要当你的专属护工。"妈妈抹着眼泪，"这孩子，淋得像只落汤鸡。"

陆沉舟醒了，眼睛里布满血丝。他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桶："我妈熬的南瓜粥，说能暖胃。"

林昭昭喝着粥，听见陆沉舟和妈妈在走廊说话。她悄悄打开保温桶，发现底层藏着片银杏叶，背面写着："下次换我保护你。"

月考当天

林昭昭在考场突然流鼻血。监考老师手忙脚乱地递纸巾，她却看见窗外的银杏树上，陆沉舟正冲她比胜利手势。他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银杏叶，像面小小的白旗。

考完试，陆沉舟在校门口等她。他变魔术般掏出个保温桶："我妈熬的红枣粥，说是能补血。"

林昭昭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她突然想起昨晚的噩梦，梦里自己坐在轮椅上，看着陆沉舟的背影越走越远。

"陆沉舟，"她轻声说，"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怎么办？"

男生愣了一下，突然把她拉进怀里。林昭昭听见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的声音闷闷的："那我就去银杏树下等，等到叶子都掉光，等到春天再来。"

林昭昭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浸湿他的校服前襟。她知道，这个承诺，她永远也无法兑现了。

2022年11月1日 星期二 晴

林昭昭在储物柜发现盒银杏叶标本，每片背面都写着"陆沉舟专属"。她摸着这些叶子，突然发现所有刻痕都是用左手写的——这是陆沉舟上周为保护她被铅球砸伤右手后，改用左手练习的字迹。

窗外的银杏叶正在飘落，林昭昭把一片叶子夹进《活着》。余华的文字旁，陆沉舟用左手写着："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

她合上书本，听见走廊传来陆沉舟的脚步声。明天，他就要代表学校参加省篮球赛了。林昭昭摸着口袋里的护腕，那是她连夜织的，黑色底纹上绣着极小的银杏。

"昭昭！"陆沉舟的声音带着笑意，"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林昭昭抬头，看见他抱着篮球逆光而来，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银杏叶，像面永远不会褪色的旗帜。与此同时，校园广播突然响起薛之谦的《陪你去流浪》：

"我可以陪你去流浪

也知道下场不怎么样

就快要夜深人静了

反对的只剩下月亮"

陆沉舟脚步一顿，耳尖泛起可疑的红。他把护腕套在她手腕上，低声说："这歌真难听。"可攥着她的手，却比银杏林里的阳光还要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