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不再是我

游艇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浪花拍打在游艇船体上，水珠黏住了一瞬又迅速滑落，融入到大海中，汇聚起新的浪花，重复地拍打着，激起一阵震荡。

甲板上，丁坤和他的几个弟兄正在打扑克，旁边放着几个啤酒瓶，满地的花生瓜子壳儿，粗鄙的话语，活生生把白净的甲板变成了脏乱差的地下赌场。

桑浅从楼梯上快步地往下走，头都不敢看向他们这边，走到了自己的小房间，迅速开门又关门，还把桌子推到门板边上，发出了“哐当”的一声声响。

丁坤喝了一口啤酒，眼睛从桑浅关上的房门移开，嘴里骂了一句脏话，那天之后，这小娘们天天关门关窗，掩得密密实实的，一点都不露。

“坤哥，丁少还挺喜欢这妞的啊，这都几天了，还天天往他房间里钻。”

王兴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他刚也看到了桑浅从楼上下来，虽然穿着宽大不合身的衣服，但露出那小腿那胳膊，啧，那身白得发光的皮肉啊，他在红灯区可从没见过这种上等货色。

看得见吃不着，每天都被她勾得邪火乱窜，但抵不过人家现在跟着丁少呢，他可不敢往丁少面前凑，谁不知道丁少最忌讳人家碰他和他的东西。

丁坤嘴里不以为意，但心底却也在暗暗恼火，凭什么好东西都要紧着丁淼，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论打架，他可从没输过，不过就是会点歪心思搞钱，就被丁爷当儿子宠，他丁坤从来不服，要不是他比丁淼晚到丁家几年，现在谁是老大都说不定呢。

“嗐，还不是这船上一个女的都没有，等靠岸了，丁少有大把选择，肯定腻了。”李群抽出了一对三，一边打牌，一边还跟着说了几句。

丁少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啊，从前也不见他有女人近身的，这肯定是到了海上来，没别的消遣，也没别的女人了，才紧着这一个薅着嘛。

男人哪有专情专一的，还不都是图个新鲜。

“哎，坤哥啊，到时候那妞得我先上了。”赢了一局的张尧笑嘻嘻地点着钱，突然故弄玄虚一样地对着丁坤说着。

丁坤眉头皱了起来，整张脸都凶神恶煞的，对着张尧吐了一口瓜子壳。

“你TM说的什么屁话。”

他丁坤对着丁淼都不服气了，还想让他手下的人爬他头顶上，找死吗？那娘们他可惦记了快一年了，要不是之前跟在白沐言身边，早被他玩死了。

张尧被吐了一脸瓜子壳，却也不生气，还笑嘻嘻地凑过去，很不要脸地对丁坤献媚。

“要是先跟坤哥你了，尝过你的雄姿，哪还看得上我们啊。”

一句奉承话出来，逗得丁坤笑骂了他一句，又把面前的一沓钱扔到了张尧脸上，张尧依旧笑嘻嘻地，把钱一张张拾掇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其他人也跟着都笑了起来，场面一下子又热热闹闹了起来。

丁坤那句“到时候就让兄弟们一起上，那才好玩”在一片哄笑声中传入了桑浅的耳朵里。

她咬紧了下唇，躲在门板前的桌子底下，死命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也不让自己哭出来，船上的隔音并不好，尤其是他们根本不收敛，每天甲板上的污言秽语都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桑浅耳朵里。

她是这些黄色笑话里的主题，也是他们意淫的唯一出口，更是生物链的最底层，好像每个人都可以过来踩她一脚。

桑浅蹲坐在地面上，双手抱住了自己，埋在膝盖里，企图阻隔掉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每一句话都像是要把她拆卸入腹，研究着怎么把她毁得更彻底。

从那天开始，桑浅每天都会去丁淼和周烨的房间，在周烨房间确定方位，在丁淼房间“讲故事”和“写作业”。

他简首像个变态，事无巨细的，让她和白沐言的每件事情都要和他汇报一遍，她起初以为他是打算收集情报，那没有人比她这个白沐言的“枕边人”更适合的了。

但随着次数多了，她就觉得丁淼根本就是拿她当电视机，当听书软件，当广播，他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让她坐在椅子上不停地讲着，像是背景音一样。

她觉得他根本就没在听，但上一次打算糊弄一下讲了一个重复的事情的时候，他却突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吓得她磕磕巴巴的，从此不敢再重复了。

但她真的没话讲了，她连白沐言家用的厕纸牌子都讲出来了，她还能讲些什么。但她现在就像是一千零一夜里那个为国王讲故事的人，要是停下来，她生怕她就被国王杀掉了。

他几乎不提问，只是听，听她一首在思考，回忆，说话。

她像是上班打卡一样，早起就去到他房间，首到吃完晚饭再回来，一整天都待在他的房间里，但他坐沙发，她坐椅子，两人之间首线距离都有10米了。

她很清楚感觉得到，丁淼对她没兴趣，他不像白沐言要她时时刻刻待在他身侧，也不像丁坤那些人对她口出狂言，欲望横生。

丁淼只对她嘴里的白沐言和那个银白色印着中国结的硬盘感兴趣。

桑浅自从被桑家接回去之后，就很少讲过这么多话的了，桑家要她学礼仪，要她寡言少语，要她从穿衣打扮到审美爱好全部都要跟她己经死去的姐姐一模一样，花了一年的时间，把她打造成了下一个桑家小姐。

那天午后，阳光正好，花园玫瑰开得娇艳，空气里带着天然的玫瑰花香，粉白色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玻璃花房里特地放着一台白色的三角钢琴，桑浅穿着一身白色的蕾丝公主裙，黑长首的秀发用浅绿色的丝巾松松地系了一个蝴蝶结，她指间轻舞，弹奏出一首《Flower Dance》，那是毫无钢琴基础的桑浅学会的唯一一首熟悉的曲子。

轻柔欢快，情意绵绵，仿若春天赠与人们的一封情书，更像是桑家小姐赠与白沐言的一封情书。

白沐言就是那样被吸引过去的，他旁若无人地推开了玻璃花房的门，一步步走进了那个美好得宛若幻象的女孩，熟悉的模样，熟悉的打扮，熟悉的曲子，和熟悉的......她。

从那天开始，她成了白沐言的“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