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舶疑云

暮春的泉州港笼罩在咸湿的雾气里。包拯蹲在码头石阶上，指尖捻起一撮暗红色的砂砾："公孙兄，你看这颜色...…"

"这是琉球火山砂！"公孙策将砂砾置于琉璃片上，"里面混着硫磺和硝石，这种配比只可能来自...…"他忽然压低声音，"来自那座活火山岛。"

展昭从停泊的番舶上跃下，一袭黑色劲装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舱底有暗格，藏着七口铁箱。撬开其中两箱，发现里面全是这种红砂。"他摊开手掌，几粒砂子从指缝漏下，"其余五箱上贴着市舶司的封条，说是'御用药材'。"

包拯起身望向港湾，三十余艘番舶桅杆犹如一排排林木："去岁至今，琉球朝贡船队来了有七趟，比往年多了三倍。"

市舶司衙门内，提举赵德海擦着额角的汗珠："下官...…下官都是按规矩来勘合的。据琉球使臣说这些药材能治时疫...…"

"治时疫需要硫磺？"公孙策突然打断，高高举起一份货单，"《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记载，硫磺入药使用量最多不过三钱。这船就运了足足三百斤！"

赵德海脸色顿时煞白，袖中滑出一枚金丸。展昭迅疾剑光一闪，金丸在空中应声裂开——里面是一张叠成方形的桑皮纸，纸上描绘着各种古怪的海图。

"是七岛连珠吗？"包拯手指划过海图上的七个黑点，"这是...…无人礁群的位置！"

突然衙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差役来报："琉球使船起火了！"

浓烟从"朝日丸"船舱喷薄腾起，包拯等人赶到时，甲板上己是一片狼藉。公孙策俯身查看了一下焦黑的船板："火是从货舱燃起的...…应该是有人要毁尸灭迹！"

"大人！"跳入海面的水手从余烬中扒出了半块烧焦的木牌，"这...…这是船老大的腰牌！"

看到木牌背面刻着奇怪的纹样，展昭用炭笔拓印后惊讶道："这纹印和锦书案的密码一模一样！"

当夜，市舶司档案库突发一起入室盗窃。值守的文书回忆："那贼人身手诡异，好像...…像水鬼似的从梁上游弋下来...…"

包拯举灯细看了一下房梁，发现有几处新鲜的水渍："贼盗使用的好像不是轻功，而是东海的'踏浪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快！去提审上个月捕获的海寇！"

地牢中，为首的独眼海寇看到拓印的纹样，突然癫狂大笑："到了七岛之约...…你们都要死！"

公孙策将银针刺入其耳后穴位："说清楚！"

"每月初七...…有七艘船在七岛...…"海寇突然口吐白沫，气绝身亡。仵作剖尸验看后发现，其胃中藏有一粒蜡丸，蜡丸内裹着半张血书："...…子时三刻，赤潮现...…"

三日后，包拯站在水师战船的甲板上，望向远处的七座礁岛，它们环列如北斗七星一样。展昭放下测深锤："暗礁间有铁索相连...…是人为布置的拦船阵！"

子时将至，海面突然泛起诡异的红光。公孙策舀起一碗海水细细看着："不是所谓的赤潮...…是磷粉！"

突然七艘黑帆船幽灵一般浮现在眼前，船首像一具狰狞的海夜叉。包拯挥动手中的令旗，让战船对黑帆船形成了合围之势。顷刻间，为首的黑帆船爆出阵阵巨响，船身都炸裂开来，远处数十个铁桶顺流漂来。

"快看，是火油桶！"展昭目眦欲裂，"赶快转舵！"

包拯却紧盯铁桶的漂移轨迹："不...…他们是在布阵！"他夺过舵盘猛打方向，"坎位有缺口，从那儿冲出去！"

战船艰险中擦过片片礁石，他们回头望去后方己是一片火海。火光中，黑帆船上响起了刺耳的螺号，而后七道火迹冲天而起。

"是七星信号！"公孙策在摇晃的船身中记录着火势的方位，"他们是想召唤...…"

海天相接处，三艘巨型楼船轮廓渐显。包拯瞳孔骤缩："这不是番舶...…是前朝样式的福船！"

展昭张弓搭箭，箭矢带着绳索钉上楼船上的舷窗。包拯率精锐攀援而上，却在甲板看到惊人一幕——二十余名工匠正在改装床弩，箭头上都绑着火药包！

"这不是海寇...…"公孙策查看弩机上的刻字后，"军器监的编号！"

混战中，被擒获的工匠头目交代："我们...…我们是受雇来改装军械的...…东家说要做'海上护卫'...…"

包拯掀开货舱上覆盖的油布，成捆的制式横刀寒光凛冽："兵部的兵器，怎会在此？"

在泉州城暗巷深处，包拯一脚踹开"隆昌号"货栈的大门。账房先生此刻正瘫坐在地上，面前是一本未烧尽的账簿："...三月廿七，收受兵部腐锈横刀三百柄...…"

展昭用剑尖挑起半片焦纸发现上面有残缺字样："'七日后运往...…'后面己被烧毁！"

公孙策突然指向墙角的一口陶瓮："瓮底旁有结晶物...…像是晒盐场的苦卤！"

抓来的盐场管事在刑具前招供："赵提举让我们每月初七往海里倾倒苦卤...…说是能驱赶鱼群…..."

包拯在桑皮纸上的海图前沉思："苦卤能改变水质，磷粉可以制造赤潮假象...这些全是为了掩盖什么呢？"

"莫非水下暗藏有机关？"展昭猛然醒悟，"在下这就带人下水！"

两个时辰后，潜入水中的士兵捞起七具精铁铸造的闸门，每扇门都刻着前朝水师的徽记。"这是沉船闸...…布置在航道要冲，能拦江断海！"一旁的水师将领声音微颤道。

包拯连夜提审了赵德海，获悉了一个更可怕的真相："他们要在七大港口布置沉船闸，从而掌控整个海运命脉！"

次日黎明，当最后一批沉船闸从福州港打捞上来时，公孙策发现闸门内侧上的铭文："...…建武七年制...…这竟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军械！"

展昭从市舶司搜查出一本《海防遗策》，泛黄的纸页上绘画着七大港口的布防图："原来这个计划三十年前就有了...…"

"所以周放不是主谋，"包拯合上典籍，"他背后站着的是前朝余孽！"

连着数天的暴雨突至，包拯站在水师瞭望台上，望着惊涛骇浪中的缉私船队。公孙策递上最新译出的密信："截获的鸽信提到了'重阳之约'...…"

"今天是九月初九...…"展昭握紧剑柄，"那就是说还有七日！"

突然，海面上浮起无数密封的竹筒。包拯命人打捞起来拆看，里面全是空白的信纸。公孙策将信纸浸入药水，不一会儿就显现出七个血字：

"网破，鱼死，则海沸。"

包拯将信纸揉作一团："他们要做最后一搏了——传令各个港口，所有番舶即刻扣押不得出海！"

九月初九这天，宁海港外上空阴云密布。包拯立在旗舰船头，七艘巨型楼船呈楔形阵列。"是海鹘战船的改良版...…"老水师面色凝重，"前朝最擅长的就是接舷战阵型！"

公孙策突然指向西南方向："看！那艘船的吃水线下移了！"

展昭眯起眼睛："货舱严重超载...…他们运送的大概是石炭！最近市舶司有关货物出入都有记录在册。"

包拯猛然醒悟："他们想要火攻！传令各艘船只立马散开，疾速向前滑行！"

第一艘船舰擦碰的瞬间，展昭率死士跃上敌船。刀光剑影中，他瞥见舵室有人影闪动——正是失踪多日的柳先生！

"一定要留下活口！"包拯的吼声被海风撕裂。

柳先生狂笑着点燃握紧的引线，却被赶上来的展昭一剑斩断右臂。垂死之际，他挣扎着爬向船舵："七船连星...…同归于尽...…"

公孙策扑向罗盘："他们像是要引船撞向山崖！"

包拯夺过舵盘全力右转，龙骨与礁石擦出刺耳声响。身后传来惊天巨响，六艘敌船接连触礁，燃起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

残破的舵室中，包拯拾起船板上半块未燃尽的锦缎。对着朝阳细看了一眼，暗纹中竟显出大宋全境的海防图，而且每个港口旁都标着数字七。

"这才是真正的'网罗天下'...…"公孙策声音发颤，"这些人早就把大宋海疆版图摸透了！"

七日后，琉球使臣在鸿胪寺暴毙，怀里搜出一封血书："...…三佛齐国...…七岛...…"包拯望着案头堆积的证物，忽然将茶盏重重一放：

"备船！去南洋！"

海浪拍打着水师战船，包拯在舱中翻阅着前朝典籍。公孙策推门而入："包拯，三佛齐国的贡船记录有异——他们进贡的'龙涎香'，实为...…"

"实际是硫磺的伴生矿！"包拯接着说，随手推开舷窗，海风卷着一股咸腥味涌入，"该去火山岛寻找答案了。"

展昭在甲板上调整罗盘，忽然瞥见远处的海鸟惊飞。他握紧剑柄，知道这场海天之间的博弈，才刚刚开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