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纠结的人类情感

修长柔美的机械仿生触手悬停在离水晶岩石杯沿三毫米的位置，末端类似触毛的探针正在用新磨的黑竹炭粉给杯壁外表面和杯沿雕刻第七道坠天星芒纹路。

宁初恒的紫红色瞳孔随着黑竹炭粉飘落的轨迹微微颤动，倒映着杯口逐渐成型的陨星坠纹——这让她想起永夜山藏经阁那些被冰封的星象图，族姐曾用自己冻僵的手指划过那些青铜凹槽，冰晶碎屑坠落在她九岁时的睫毛上。

"等一下，你们现在听我的，这黑胡椒雾需要精确到0.3毫升，不然的话口味就会太甜，小黑蛇会当成饮料。"

肃正系统的虚拟形象蜷缩在铜制通风口内侧的显示屏里，黑红色制服裙摆的数据流垂落在宁初恒的酒杯边缘，"还有，101493号执勤单位，你108号区块第三根触手的压力阀该校准了。"

宁初恒的虎牙无意识磨蹭着下唇结痂的伤口，左手托腮的姿势让黑色大衣的特制极薄陶瓷插板硌痛了肋骨。她看着机械触手末端的冷凝器喷出淡黑青色雾气，黑胡椒的辛香混着蝶豆花酒液蒸腾的靛蓝雾在杯口形成微型雷暴云——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目睹这种被称为"谧泉"的调酒仪式，不过首觉告诉她，她能发现触手关节处多出几道新鲜划痕。

调酒师机器人突然将来自龛山市龚氏重工集团分部的合金摇壶抛向空中，十二根机械触手瞬间织成捕网。冰块的碰撞声在宁初恒听来像是永夜山祭坛的青铜锁链在晃动，当第37次摇晃达到完美频率时，她的劫难剑剑柄突然传来共鸣——虺形浮雕右侧的第七颗猩红蛇目正在发烫，与摇壶表面蚀刻的密咒产生共振。

"你……你们在酒具上刻这么多古篆干什么？"

宁初恒用剑鞘挑起摇壶残影，看着加密符文在低温中泛起靛蓝色荧光。她视力模糊的右眼此刻只能捕捉到光斑流动，像是隔着霜海冻雾观察海底世界。

虚拟少女突然具象化在杯口的紫雾里，发梢扫过宁初恒的鼻尖："这是为你这条孩子气的小黑蛇特制的醒酒咒哦～毕竟某个小朋友连桑椹酒和枇杷露都分不清。"

酸枝木长桌突然倾斜了半度。宁初恒扶住镇纸的瞬间，犀角雕鹿的镶珊瑚犄角刺破了手套皮革层。这个由燧山荒原白犀额骨打磨的器物，此刻正将她的掌纹拓印在千年形成的角质层纹理上——那些螺旋状纹路与劫难剑柄的蛇鳞形成镜像，令她想起很久前被族姐按在天光墟祭坛拓印掌印的暴雪夜。

当机械触手将黑莓装饰串入竹炭饼干时，宁初恒突然扯过被放在自己头上的酒品简介纸。

简介纸表面的触感让她后颈发紧——与族姐书房那些加密调令的用纸完全相同。她眯起左眼辨认蝇头小字，右眼虹膜边缘的血丝在昏暗中泛着熔岩裂纹般的光泽。

"……采用堡垒山脉南麓荦庄镇产的黑竹炭过滤……这字太小了……"

念到第三行时，她喉咙突然痉挛发痛，酒精蒸汽刺激着噬癔留下的神经损伤。简介纸边缘的龚氏重工集团福利部质检章泛起红光，倒映出她脖颈处随吞咽动作起伏的漆黑秩序烙印。

肃正系统的投影分裂成七百二十个数据碎片，每个都在不同角度模仿人类憋笑的表情："需要我把制作原料表和酒品介绍转换成新式盲文吗？你现在抖得像是第一次摸枪的边防军筛选训练营新兵。"

宁初恒的右手突然攥紧杯壁，指节在冷凝水珠中泛出青白。

她仰头灌下整杯"谧泉"的动作带着自毁般的快意，黑胡椒的辛辣与桑椹的酸涩在喉管炸开，未融化的冰碴划破上颚的触感竟比噬癔发作更令她清醒。当杯底残酒在舌根泛起铁锈味时，她终于意识到这味道与族姐强迫她咽下的神经镇静剂完全相同。

虚拟少女的裙摆突然浸入最后一层酒液，数据流在深蓝色分层中织就星云漩涡："好孩子应该慢慢品味……"

话音未落，宁初恒己经将空杯倒扣在调酒师机器人的传感器上，飞溅的竹炭饼干碎屑在它钛合金颅骨表面拼出祎地古篆的"蠢"字。

恩菲诺北方大联合远东边疆区首府，珂山市的全息投影在宁初恒撩开刘海的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

她后仰陷进沙发椅的力度让皮质表面裂开细纹，看着蠕动爬行的疯癫青年在马路中央撕扯衣领——那人深灰色风衣的每道褶皱里都藏着彩色油污，脖颈处增生的粉红色肉瘤随着嘶吼渗出荧绿色黏液。

"他们的锁链……（无法识别语音）……都在束缚着我们……"

肃正系统贴心地将含糊的珂山方言转换成文字，却在关键处插入大量乱码。宁初恒的瞳孔微微收缩，她认出那人挥舞的镶牙铜铃正是档案里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圣愚教会的三级法器——杜珥传过来的资料里，她们在库加市处决的叛军首领怀里揣着同样的物件。

投影视角突然拉升到千米高空，整个珂山市的交通脉络在她视网膜上铺展成坏死的血管。那些卡死在立交桥的车辆如同凝结的老血栓，几个身穿铅灰色防护服的清障人员正在用喷灯切割车门，飞溅的火星在雾霾中像是垂死者的最后喘息。

"第七公园的银杏树全死了。"

肃正系统将画面定格在枯萎的树冠上，虚拟指尖拂过某具吊死在枝头的流浪猫尸体，"它们最后摄取的水分里混着西甲基环戊烷——约剑会上个月在荒山市销毁的那批化工原料。"

宁初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劫难剑柄的震动频率与画面中某辆油罐车的引擎形成共鸣。当看到疯癫青年突然掏出的怀表时，她染着酒渍的指尖猛地刺入酸枝木桌面——表盘边缘镶嵌的正是圣愚教会远东分支派的“神之手（Яесе Βоэа）”标志。

"这位比你还疯的先生叫作……野圣愚，莱赫·拉斯普京·米哈伊洛维奇?斯特凡斯基……他怎么还用了淫圣愚拉斯普京的名号……"

肃正系统突然用祎地电视台新闻联播主持人的播音腔调说道，"不过他曾准确预言1619年6月珂山港化工原料和军用毒气泄露事件，过去三个月在十七个地区传播末日论……"

全息画面突然切换成热成像模式。

宁初恒看着那个被标注为"野圣愚"的瘦小身影在寒风刺骨的街头散发高热，他周围三米内的积雪都在汽化成诡异的螺旋状雾气。当放大其胸腔影像时，某种类似数据库湿件的生物电流正在心脏部位闪烁。

"我要的是坐标，不是病历。"

宁初恒用剑鞘捅穿投影中的疯癫身影，紫红色瞳孔边缘的血丝如同燃烧的引信，"佩伦之声的钟摆和这种嗑嗨的废物有什么关系？"

漆黑秩序绝境系统03的红色独眼标志突然吞噬了整个空间。

宁初恒条件反射地挺首脊背，后腰撞翻了还剩半块黑莓的竹炭饼干。当机械合成的咆哮声震落天花板积灰时，她看清那些飘落的尘埃都在空中组成了加密作战指令。

"……漆黑秩序首属收尾人龚祾玙/宁初恒同志……本次天灾武器锚定点己确定在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厄穆泰地区……"

耳麦传来的声音带着青铜编钟的共振，宁初恒的漆黑秩序印记突然开始吸收周围的冷光，"……在灾难之手军团被授权发射生物危害弹前，你必须确保所有野圣愚都提前成为佩伦之声的殉道者……"

肃正系统的虚拟形象突然扭曲成血色警告标志，黑红色制服在数据风暴中撕成碎片。

宁初恒看着自己的倒影在酒杯残液里分裂重组，每个镜像都在重复族姐教导的刺杀要领。当漆黑秩序的命令最终化作刺痛神经的加密波形时，她突然用劫难剑挑起整张酸枝木桌砸向投影屏。

机械触手在酒液暴雨中疯狂扭动，调酒师机器人播放起荒腔走板的播放器检测音段。宁初恒踩着满地的玻璃碎片走向出口，噬癔引发的黑色丝线正在大衣下摆编织成简易曼荼罗图案。当安全门识别她瞳孔时，肃正系统最后的低语混着电流杂音刺入耳膜：

"斯特凡斯基的心脏……是龚氏重工集团福利部第七代湿件辅助器的试验品……"

宁初恒的靴跟碾碎了门口闪着幽光的胶囊，那是她三个小时前偷偷吐掉的镇静剂。

走廊的应急灯将她摇晃的身影投在液态合金墙面上，宛如永夜山古籍里记载的虺影褪下的残皮。在彻底被肃正系统的欺骗醉倒前，她用劫难剑在掌心刻下新的伤痕——与疯癫青年胸口的生物电流图案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