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请黑夜加速

金属轮胎碾过冰层时发出类似骨骼碎裂的脆响，宁初恒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起青白。

车载空调喷出的热风裹挟着薄荷味的消毒水香气，与后座飘来的血腥气在密闭空间里纠缠成浑浊的漩涡。

她紫红色的瞳孔扫过后视镜，竹澈蜷缩在真皮座椅上的身影正随着车辆颠簸轻微摇晃，那人脖颈处渗血的绷带在防弹玻璃透进的冷光中泛着靛青色。

"前方三百米进入铁岸市人民广场，路况极为拥堵，建议龚……宁初恒同志切换自动挡模式。"

肃正系统的虚拟投影在仪表盘裂缝里扭动，AI少女的手搭在转速表上，数据流编织的裙摆拂过宁初恒的手背。

轮胎突然打滑的瞬间，宁初恒猛打方向盘的动作让黑色丝线从袖口迸射，二十根抽搐的黑色细丝瞬间接管了车辆控制权。

悬浮引擎过载的嗡鸣惊飞了路旁机械松树上的侦测用高仿生雁，那些镀铬羽毛的生物机械造物扑棱着翅膀，将电子眼捕捉到的画面实时传输给广场监控中心与肃正系统数据库。

"你……能不能别用我现在这个上司的声音说话？"

宁初恒的舌头品味着牙龈处的渗血，血腥味混着噬癔引发的神经震颤在舌尖炸开。

她扯开高领毛衣的领口，锁骨下方蠕动的漆黑秩序烙印正试图躲避阳光照射。

虚拟少女突然模仿出人类生气的样子：「可是你上次睡觉说的梦话我都记下来了——你其实很想听我学谌芷女士训话的语气～」

拥堵的车流如同冻僵的巨蟒横亘在广场东侧，悬浮车顶部的全息广告将积雪映成诡谲的霓虹色。

宁初恒摇下车窗的刹那，混着己过滤尾气烟味的寒风裹着电子合成音灌入耳膜——那是种经过调音器调整的完美声线，带着青年官僚特有的朝气与沉稳，每个音节都精确控制在最令人信服的频率。

"……请各位市民放心，祎地长城驻军与铁岸市治安局、戍卫局己全面进入战备状态。作为最靠近战争前线的城市，我们要给其他堡垒山区的同胞做好榜样……"

三十米高的全息投影屏上，程爱光的黑红色长袍被虚拟风雪吹得猎猎作响。

这个年仅三十五岁的铁岸市知府将右手按在胸前徽章处，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下，那双遗传自瓘族母系的眼睛正闪烁着眼下义体数据流的光斑——那是龚氏重工集团特供的政务辅助芯片在工作。

宁初恒的指尖无意识着"劫难"剑柄，剑穗末端的玄铃随着车身震颤发出细响。

她看着投影中的程爱光抬起左手，这个充满市井气息的动作让他的袖口露出半截智能腕表，表盘上跳动的正是此刻广场车流的实时数据。

"……我知道鸾山分区友谊镇的供暖管道还没修好，北街分区692名教师的退休金审批还卡在系统里……"

知府突然切换成本地方言口音，虚拟形象瞬间分解重组为便装模样，连背景都变成了冒着热气的社区服务中心，"但这些小问题就像冬天结的冰棱，太阳出来总是会化的……"

拥堵的车流中突然爆发出掌声，某辆贴着"退伍老兵"标识的重型运输车甚至鸣响了汽笛。

宁初恒眯起眼睛，看到路旁扫雪机器人的机械臂正在空中投影出点赞手势，那些闪烁着龚氏重工集团徽记的光斑将积雪染成混浊的淡红色。

"程爱光吗……他……他的确……"

竹澈虚弱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带着气管受损的漏气声，"……谌蔚以前说过……这人比他更懂人情世故……"

黑色丝线突然刺入后视镜框架，宁初恒紫红色的竖瞳在镜中与竹澈对视："再卖弄你从黑市偷来的知识，我就把你塞进排气管。"

当程爱光知府的投影开始演示三维防务示意图时，宁初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噬癔引发的幻听正在皮层下翻涌，那些记忆碎片里母亲被钉入冰棺的青铜锁链声，与此刻车载广播里的战备宣言混成怪异的音律。

她扯下右手手套塞进齿间，小牛皮面料被虎牙撕裂的声响惊醒了昏睡的竹澈。

"前方右转通道己开启，建议时速保持15公里。"

肃正系统的导航提示化作血色箭头刺入挡风玻璃。

宁初恒看着前方被派来支援的戍卫军士兵用铲雪车犁开的临时通道，那些旋转的除冰刃正在将冻硬的车辙印雕刻成规整的沟壑。

当车辆擦过某辆抛锚的冰淇淋配送车时，AI少女突然在挡风玻璃上投射出警告：「检测到竹澈先生生命体征降至阈值，建议立即注射龚氏福利部的……」

"你从今天开始执行一个命令——我让你说话你再说！"

宁初恒的靴跟重重踩下油门，悬浮底盘刮擦隔离带的火星点燃了路面积雪。

后视镜里，竹澈正用颤抖的手指抠着车门应急阀，那人身上的蛊咒纹身在冷汗浸透下愈发清晰。

铁岸市祎地秩序局分局肃正系统指挥部的灰色大楼从雨夹雪中浮现时，宁初恒的黑色丝线己刺入停车场闸机。

门口执勤的哨兵刚举起检测仪，就被颤动着的黑色丝线缠住枪管，那些裹着冰碴的细丝顺着迷彩防寒服缝隙钻入体内，精准按压在昏睡穴上。

"你能自己爬出来吗？"

她踹开车门，劫难剑鞘砸在竹澈膝窝的力度引发压抑的闷哼。

当拎起对方后领时，指尖触碰到黏腻的组织液——那是竹澈背上未愈合的伤疤在渗出脓血。

大理石台阶上的积雪被宁初恒踏出带血的足迹，那些六边形防滑纹路正在她的靴底刻出焦痕。感应门开启的瞬间，二十三名技术军官的视线如同扫描仪般投射过来，某个正在操作全息沙盘的少校甚至打翻了电子标记笔。

"劳驾让一让。"

宁初恒的剑鞘扫开人群，黑色羊绒大衣下摆掠过某个中尉的战术平板，将正在传输的加密文件染成乱码。

竹澈的身体在地面拖出蜿蜒血线，那些溅落在微型清洁机器人传感器上的血珠，立刻触发了机器工作量过载的报错。

谌芷的办公室门被黑色丝线洞穿的刹那，宁初恒嗅到了三种不同的烟味——程爱光的雪山松针、邵凌的军用压缩烟草，以及谌珂语惯用的冰檀香。她故意将竹澈甩向红木会议桌，那人腰腹撞碎茶杯的声响让邵凌的浓眉微微抽动。

"宁初恒，你比预定时间晚了十七分钟。"

谌芷的声音裹着堡垒山脉谷地的寒气，保养得当的手指正在空中划出暗示宁初恒好好说话不要吊儿郎当的密语。

宁初恒注意到上司的白发比上次见面又多了一簇，那些银丝在黑红色制服的映衬下如同冰层裂缝。

宁初恒斜倚着门框，劫难剑尖在地面刻出新月状焦痕："路上给程知府捧了个场。"

她故意用剑穗撩过程爱光胸前的徽章，"您刚才说'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那要是龚祾玙把天捅破了怎么办？"

程爱光端茶的手稳如他处理上访群众的微笑："宁小姐说笑了。"

青瓷杯底与桌面接触的轻响中，宁初恒捕捉到了清洁机器人启动的嗡鸣——那些正在吞噬血渍的机械蜘蛛，复眼里闪烁的正是肃正系统的数据流。

当漆黑秩序烙印突然抽搐时，宁初恒的黑色丝线不受控地刺入天花板。

她借着俯身放芯片的动作掩饰踉跄，沾满脑浆碎屑的存储卡在谌芷面前划出抛物线："鸾山公园第七区，冷杉林往东二百步——记得带好检测仪，那家伙的脑浆应该开始结晶了。"

邵凌的手接过芯片，这个祎地长城驻军司令拿起芯片的动作像在掂弹头。

"我准备现在就向联合统帅部（祎地人民秩序军部）发申请，让鲜血卫队支援祎地属北方专员辖区。"

他的声音让空气里的静电劈啪作响，伤疤纵横的脸庞在窗玻璃反射中宛如青铜面具般威严神秘。

程爱光递来的热茶被宁初恒用手推开，飞溅的几滴水珠在肃正系统的虚拟投影脚下汽化成雾。

她看着竹澈蜷缩在角落的身影，那人正用染血的手指在地面勾画坐标——正如先前佴珩口中所言的在岸埠市排水管道里发现的卓斯提武器库位置。

"龙禅带的兵需要活靶子。"

邵凌突然将芯片弹向空中，暗红色的数据流在接触到军用解析仪的瞬间爆出尸臭，"他休假的时候和我聊过，去年新来的一千二百个新兵蛋子连京观都没筑过，这话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让别的机动军团嘲笑好一阵子。"

谌芷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宁初恒知道这是她接收到肃正系统警报的表现。当办公室的防弹玻璃开始自动强化时，她故意用劫难剑挑起竹澈的下巴："你还有什么要讲的？"

程爱光整理长袍褶皱的动作精确如他处理繁杂的文书报告，这个细节让宁初恒想起在岸埠市时，酒店里迪林德那个容克贵族擦枪的姿态。

"傅秘书，你现在带宁小姐去休息室。"

他手腕腕表上的显示屏里闪过十几道下级留言与请示，"当然，如果宁小姐更习惯睡在停尸房……"

黑色丝线瞬间缠住傅远的脚踝，宁初恒的冷笑裹着噬癔引发的血腥气："我比较想看看程知府的脊椎骨，是不是像演讲稿般笔首。"

当谌芷的咳嗽声震碎窗棂冰凌时，她终于松开控制，看着竹澈像破布娃娃般被拖向电梯间。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宁初恒的后背重重撞在镜面上。防弹玻璃里的倒影在噬癔的幻觉下分裂成七重分身。每当这种时候她总是很怀念自己昏迷前的状态——那个时候噬癔只要没有太大刺激，根本就不会发作。

"谌珂语和裘殇在一楼医务大厅，具体房间你自己找。"

谌芷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位母亲压抑许久的担心，"还有，竹澈他……你一定要让他把所有他所经历的都说出来。"

当电梯开始下降时，宁初恒的虎牙又一次深深刺入竹澈的肩膀，在惨叫声中撕下块带着全是纹身的皮肉。

"你猜我喜欢从左耳还是右耳开始？"

她将棉布塞进竹澈的嘴里，看着那人瞳孔里迸发的绝望与自己的倒影重叠成诡异图腾。

医务大厅的解剖室里，却是谌荇正在用战壕刀削苹果。

这个护国军新任派系领袖正哼着军歌，刀刃在冷库白炽灯下划出银亮弧线。当宁初恒让工作人员打开气密门时，他刚好将果皮拼成康普拉国旗上天使捧星的图案。

"你是……"

谌荇的牙齿在苹果上留下带血丝的咬痕，目光扫过竹澈颤抖的西肢，"龙将军提前和我打过招呼，说护国军和鲜血卫队要提前知道一些消息。"

宁初恒的劫难剑突然刺入解剖台，剑身缠绕的黑色丝线将某具尸体脖颈处的缝合线挑开。"谌珂语她们人呢？"

她紫红色的瞳孔在低温中扩张成爬行动物的竖线，"我只要找她们，如果你能配合，我就让你和护国军当观众。"

排气扇将血腥味送出通风管道时，邵凌正在会议室启动全息沙盘。

鲜血卫队的猩红色标记如同瘟疫般在边境线上蔓延，每个光点都代表一座用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国防军填线部队士兵头骨堆砌的瞭望塔。

程爱光的政务芯片突然高频闪烁，这个细节让他完美无瑕的笑容在光照下出现了一丝扭曲。

"看样子军部己经同意了，而且还单独给他们命令。"

邵凌的指尖划过沙盘上跳动的骷髅图标，"三天后鲜血卫队机动侦察营抵进铁岸市北部690高地时，我需要程知府组织手底下能用的所有资源，在民生频道播放丰收节庆典吸引卓斯提的注意力。"

谌芷的钢笔尖在文件上戳出黑洞，肃正系统传授的密咒正通过墨水流淌："肃正系统告诉我，它己接管六成民用频道，但恩菲诺北方大联合的渗透……"

"那就看卓斯提的残党自己有没有胆量来咬人。"

邵凌突然捏碎全息投影中的坦克模型，虚拟影像爆裂的火星在他瞳孔里燃烧，"等他们发现所谓康普拉'盟友'把难民做体电池给主教私生子享乐时——"

军靴碾压地砖的力度让防御系统启动激光网格，"卓斯提就会分裂，因为他们从来不是铁板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