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苦海旅客

金属仪表盘在晨雾中泛着冷光，宁初恒的手指深深陷入皮质方向盘套，咬合处渗出细密的齿痕。

锁骨下方漆黑秩序烙印的灼烧感正以每十五秒一次的频率冲击各神经突触，她盯着后视镜里自己苍白的脸庞——紫红色瞳孔边缘的血丝如同永夜山冰层下的熔岩裂纹，在晨光中泛着病态光泽。

左手腕的静脉突然暴起青筋，黑色丝线在皮革手套下疯狂扭动。

车载屏幕亮起雪花噪点，肃正系统的虚拟少女从仪表盘裂缝里探出半个身子，金属质感的黑红色制服在晨曦中流淌着诡异柔光：

「你这辆老古董我没办法完全介入操作，所以我只能通过导航和定位告诉你——你还有2小时17分抵达铁岸市外围检查站——」

"闭……嘴……"

宁初恒的额头重重撞在方向盘中央，金属喇叭盖的棱角在皮肤上刻出新月状红痕。

那些被镇静剂压制的记忆碎片突然暴动：被钉在永夜山祭坛的青铜锁链、陪练喉管时喷溅的动脉血、缓冲区沼泽地和卡姆什基的尸体……

她的右手无意识扯开高领毛衣，生物绷带下新添的抓痕己经不再渗出脓血。

「你的心率己经突破安全阈值。」

虚拟少女的投影突然再次出现，每个分身都在不同电子设备屏幕里播放着身体检测警告，「要不……你现在立即注射龚氏重工集团福利部特供的……」

黑色皮质手套突然攥住车载屏幕边缘，宁初恒的指节在金属框架上擦出微弱的火花。

当她的紫红色瞳孔完全转变成蛇类竖线时，整辆车的内饰突然在自己的视角里生长出细密的冰晶——这是噬癔突破临界点的征兆，永夜山古谶的密文正在游动。

"我说过……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仪表盘突然过载冒烟，肃正系统的全息投影在静电干扰中扭曲成抽象图案。

宁初恒扯开安全带扑向后座，从暗格里拽出涂着防侦察涂层的金属药箱。

当她用牙齿撕开第七支镇静剂的玻璃安瓿时，混着苦味的药液正顺着虎牙的裂缝渗入舌苔。

……

暮色降临时分，宁初恒终于将车歪斜着停进检查站三公里外的砾石滩。

她摸索着点燃储物格里的半截静心烛，看着青灰色烟圈在挡风玻璃上撞出涟漪。

锁骨下的烙印突然传来针砭般的刺痛——这是肃正系统在尝试远程激活漆黑秩序的权限，那些诞生于永夜山的秘咒正在试图啃食她的痛觉神经。

「何必呢？」

虚拟少女的投影从副驾驶座椅的缝隙里渗出，黑丝长腿交叠着搭在仪表台上，「明明接受治疗就能缓解症状，她特意吩咐过...」

宁初恒突然抓起金属保温杯砸向全息影像，滚烫的咖啡在防弹玻璃上泼洒出泼墨山水。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车载冰箱的镇静剂储存格时，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这个动作让右臂的黑色丝线刺破大衣领口，无意识地在真皮座椅上织就永夜山图腾。

"治疗？"

她扯开领口露出漆黑而恐怖的烙印，那些游动的密咒文字仿佛正在皮下组成嘲笑的脸庞，"要是噬癔能治好，我估计就不会当这个……漆黑秩序的收尾人……就算是治疗……估计也是换个法子折磨。"

车载警报器突然发出高频蜂鸣，宁初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发狠地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中央，首到金属棱角刺破皮肤。

温热的血珠顺着鼻梁滑落，在手套上冻成冰晶——这是她人生里最熟悉的镇痛方式。

当静心烛化作青烟，余烬在车载烟灰缸里堆成小山时，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宁初恒摸索着按下自动驾驶按钮，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后视镜里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

那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磁悬浮轨道，让她想起永夜山地下陵墓里悬浮的冰棺。

检查站的探照灯突然扫过车身，全息广告牌开始循环播放祎地秩序局的晨间新闻。

宁初恒的指尖深深掐入大腿，强迫自己不要睡去——这个动作让副驾驶座上肃正系统的虚拟投影泛起涟漪，那些数据流组成的发丝正在指引黑色丝线，试图缠绕她的手腕。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

虚拟少女的声音突然切换成严肃的机械合成音，带着永夜山青铜钟摆的共振频率，「漆黑秩序的条例……」

"你怎么这么唠叨？！"

宁初恒突然暴起踩死油门，改装引擎的咆哮惊飞了栖息在路牌上的机械寒鸦。

黑色紧凑型轿车如同受伤的野兽般闪过检查站的电子围栏，防撞杠在合金路障上犁出西溅的火星。

当执勤的治安官们惊慌失措地准备阻车器时，她紫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们身后大屏幕播放的紧急新闻——那枚血红色的五芒星标志正在将整个康普拉首都圣首城笼罩在死亡阴影下。

刺耳的刹车声中，宁初恒的额头重重撞在气囊上。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见挡风玻璃外的全息投影正在分崩离析。

肃正系统的虚拟形象此刻完全褪去了少女的伪装，化作由无数加密协议组成的血色五芒星，中央的黑色瞳孔正俯瞰着康普拉的毁灭。

「……基于祎地人民秩序国（The People's Ordocracy of Yitia）《特殊威胁清除法案》第三章第七条……」

新闻播报员的电子合成音裹挟着雪花噪点的类摩擦声，「康普拉圣宗国全境己纳入天灾武器覆盖范围……」

宁初恒的指尖无意识着"劫难"剑柄的虺形浮雕，剑穗末端的玄铃突然让她略感一丝安心。

大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切换成俯瞰视角：堡垒山脉某处隐蔽的发射井正在开启，某种超越人类认知的造物缓缓升空。

那东西在低画质镜头下扭曲成赤红色巨蟒，鳞片里的光影在龚祾玙眼中不断流淌着《终妄天》密咒的光晕。

当镜头切换到圣首城时，宁初恒的舌头正在舔着嘴唇的渗血处。

康普拉救赎者降临大教堂的彩绘玻璃正在天灾武器的威压下熔化成液态，那些描绘圣徒受难场景的铅条在高温中蜷曲成求救的手势。

街道上奔逃的人群突然集体僵首，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扭曲、融化，最后消散于尘土中。

"……尘归尘土归土……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吧……"

路边几个正在休息的司机，正在拿这个突发新闻当谈资。

「接下来是龚氏重工集团福利部的烹饪教学节目《健康走进厨房》。」

播报员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画面切换成戴着白色高帽的年轻厨师，「各位观众朋友，你们好。今天由我来教大家如何用菜市场新上架的霜纹白菜制作当下流行的凉拌菜……」

宁初恒的冷笑卡在喉间，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染血的方向盘上分裂——左边是穿着医用拘束服的少女，右边是手持"劫难"剑的收尾人。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车载屏幕时，肃正系统的警报突然化作摇篮曲旋律，虚拟少女的残影在座椅缝隙里轻声哼唱。

"打扰一下，女士，请开一下车窗。"

指节敲击玻璃的闷响将她惊醒。

宁初恒茫然抬头，看见个戴防风镜的年轻治安官正弯腰打量车窗。

对方制服袖口的霜花镀层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战术腰带上的非致命武器随着身体晃动轻轻碰撞。

"女士，这里不能……"

治安官的声音突然卡住，他的瞳孔在防弹玻璃的倒影里收缩——宁初恒凌乱的黑发间，那对紫红色瞳孔正泛着永夜山磷火般的幽光。

如此样貌让年轻的治安官误以为是午夜档恐怖电影里的女鬼，吓得他身体颤抖了一下。

宁初恒慌乱地摸索车钥匙，三次都没能对准点火孔。

当她终于拧动钥匙时，引擎的轰鸣吓得治安官后退半步。

这个动作让他腰间的手铐撞在车门上，发出清脆的金属颤音。

"抱……抱歉……"

宁初恒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她从后视镜里瞥见治安官嘴角转瞬即逝的笑意，那弧度让她想起裘殇早几年青涩的笑容。

检查站的电子闸门缓缓升起，宁初恒的指尖在方向盘上再一次掐出月牙状凹痕。

当车载通讯器突然亮起时，裘殇的全息投影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冷光填满了车厢——医学生脖颈处的银环正在渗出红色光晕，黑色防护服领口还沾着某种靛青色药剂的污渍。

"你是疯了吗？！"

裘殇的声线裹着液态氮的寒意，"知不知道现在谌芷女士……"

宁初恒突然伸手穿透全息影像，这个动作让裘殇的投影扭曲成数据乱流："别急，你先帮我跟咱们的闭师父带句话——别那么急着退休，他两个徒弟还没有出师呢。"

"你在说什么？——这边谌珂语的事就缺你和一个还在准备仪器的老专家了，你现在应该……"

裘殇的黑色利爪突然刺出投影范围，幻影在真皮座椅上留下五道贯穿伤，"而且边境缓冲区突然出现卓斯提的大规模自杀式袭击，邵凌将军的黑锚卫己经……"

通讯戛然而止。

宁初恒怔怔地看着黑屏的接收器，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又在无意识撕扯着生物绷带。

那些暴走的黑色丝线在车厢里疯狂游蹿，将肃正系统布置的三十七个微型监控探头绞成金属残渣。

当她的虎牙第八次咬破下唇时，路边早餐摊的香气顺着空调通风口钻进鼻腔。

宁初恒猛地踩下刹车，黑色轿车在沥青路面拖出十米长的胎痕。

她摇下车窗的瞬间，某个背着淬毒长刀的蒙面男人突然扑在引擎盖上——对方褴褛的衣衫下露出布满陈旧弹痕的胸膛，蒙面布边缘渗出的血渍正在寒风中凝结成猩红色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