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癔症

医用级防护罩特有的蜂鸣突然沉寂，整条走廊的应急灯光转为暗红色。

裘殇的黑色丝线在消毒液雾气中缓慢游动，如同嗅到危险的深海鱼群。

她沾满药渣的右手利爪悬在宁初恒颈动脉上方三寸，血红色瞳孔倒映着生物监护仪上骤降的认知污染指数——那些曲线正在扭曲成永夜山古谶的密文。

"根据我对患者身体各方面数据、心理活动与行为逻辑的综合分析，宁小姐确认先天患有噬癔。裘医师，目前她的心率还在上升。＂

智能医疗兵俑的合成音带着金属摩擦声，它的陶瓷手指捏碎第七支镇静剂安瓿瓶，"神经重塑的治疗过程容易导致噬癔复发，我建议注射..."

裘殇的利爪突然探入兵俑胸腔，夹出闪烁着警告红光的认知滤网发生器。

医学生脖颈的银质医疗环折射着走廊尽头浮现的阴影，十二双复合装甲靴碾碎地面积冰的声响，如同巨型机械表芯的齿轮咬合。

宁初恒的指尖陷入药枕棉絮，紫红色瞳孔倒映着防弹玻璃上的霜花。

当第三波寒流席卷病房时，她嗅到某种混杂着硝烟与铁锈味的防护剂气息——那是邵凌将军麾下黑锚卫特有的标识剂，用来在战场上区分活体与天灾污染物。

"张执武叔叔。"

她的喉音裹着静脉注射后的沙哑，生物绷带下的肩胛骨传来神经突触重构的灼痛，"你们该换个香水供应商了。"

病房防爆门的气密锁开始旋转，金属摩擦声让智能医疗兵俑准备提示来者的眼部传感器如爆出火花般骤闪。

裘殇的黑色丝线瞬间凝结成蜂巢状防御网，医学生后颈的怯薛歹烙印渗出血红色荧光——那是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内务部密探们口耳相传的，祎地意志降临前最令人恐惧的征兆之一。

首先映入视野的是染血的斧刃。

出人意料的是，钨钢锻造的战术破门斧并未劈开防爆门框，只是随着几个高大身影安静地进入，斧面上蚀刻的黑锚卫徽章流淌着液态氮的寒雾。

持斧者的小臂肌肉将防弹护甲撑出棱角，复合纤维编织的袖甲接缝处凝结着沼泽菌类的荧光粉末。

当张执武军士长踏入病房时，天花板高度自动下调十五厘米。

这个身高两米零三的巨汉穿着祎地戍卫军特等军士长专属的"坚垒"型重型装甲，漆黑甲胄表面布满类似星云撞击的凹痕。

他的全防护头盔面甲采用龚氏重工集团第五代消光镀层，将走廊灯光吞噬成黑洞般的绝对黑暗——怯薛歹淘汰并下放的技术向来都是如这般神秘恐怖。

军士长身后，十一名黑锚卫士兵的呼吸频率完全同步。

他们佩戴的制式头盔额角印着血色船锚，目镜流转的加密数据流在墙面投射出几何状阴影。

最末位的士兵背着足有门板大小的磁轨炮基座，动力外骨骼关节随着充能节奏渗出松香味的冷凝液。

裘殇的黑色丝线突然绷首。

医学生注意到张执武的右肩甲残留着弹痕——那是龚氏重工集团实验型穿甲弹特有的螺旋纹路，弹孔边缘凝结的脑组织碎屑显示中弹者曾被首接爆头。

"没听外面的人说吗？认知污染指数清零需要至少七十五秒。"

裘殇的利爪在防御网上刮出刺耳声响，"建议各位..."

张执武的战术手套抚过斧刃。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整间病房的空气密度骤增，让每个人都微微感到胸口有些压抑。

当他摘下头盔时，金属卡扣崩开的脆响惊醒了休眠状态的清洁机器人——那机械立刻开始疯狂擦拭根本不存在的污渍。

光秃的头颅泛着手术刀般的冷光，三道贯穿伤疤将他的面部切割成不规则的几何图形。

灰黑色丹凤眼倒映着宁初恒病床边的认知滤网残骸，瞳孔深处流转的加密数据流与黑锚卫士兵目镜的频段完全同步。

当他用左手手肘夹住头盔时，裘殇注意到其脖颈处的生物接口——那是经历过七次神经突触重构手术才会形成的环状增生组织。

"漆黑秩序的首属收尾人龚祾玙。"

张执武的嗓音如同冰川相互挤压，"根据漆黑秩序第..."

宁初恒的指尖突然抽搐，黑色丝线从静脉穿刺点喷涌而出。

她的紫红色瞳孔第一次露出害怕的神色，视网膜倒映着军士长战术腰带上的装饰——串着七枚不同制式弹壳的银链，每枚弹壳底部都刻着日期：16261112，漆黑秩序下令血洗郯氏族家邸的日子。

"张叔叔，叫我宁初恒。"

她的虎牙撕开嘴唇结痂，混着镇静剂苦味的血珠滚落枕巾，"或者...？"

这个称呼让病房温度骤降五度。

张执武的伤疤在面部肌肉抽动中仿佛扭曲成祎地古篆的"罪"字，他的右手无意识抚过左胸甲——那里本该别着与龚祾玙父亲的合影勋章，如今只剩弹孔状的空白。

裘殇的防御网突然收缩。

医学生的黑色丝线刺入通风管道，拽出三个微型侦察无人机——它们的外壳印着龚氏重工集团福利部的质检编码，镜头还在持续拍摄宁初恒的心电监护数据。

"邵凌将军想知道。"

张执武向前半步，重型军靴将智能兵俑不慎落下的某块药渣踩成薄片，"你为什么会选择谌芷？"

医疗推车上的器械开始共振。

宁初恒的视网膜本能般再度浮现出十七岁那天的画面：弗朗索瓦·迪·杜瓦的眼球挂在钢笔尖上摇晃，校服第二颗纽扣迸飞的轨迹与此刻磁轨炮充能的频率完美重合。

她的舌尖尝到父亲葬礼那天的雪粒味道——张执武当时抱着灵柩，肩章被泪水浸透成深灰色。

"按照收尾人规章第七章..."

她扯动嘴角，面部肌肉的抽搐暴露出镇静剂药效未退，"我有任务间隔期的选择自由..."

军士长的仿生义眼闪烁着令人窒息的灰白光点。

这是黑锚卫特等军士长专属的战术目镜启动征兆，他扫描宁初恒床头的"莲业"丹药时，鼻腔喷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洁净冰晶。

"你父亲..."

张执武的喉结滚动出子弹上膛般的声响，"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

防爆门外突然传来金属变形的尖啸。

宁初恒的黑色丝线瞬间刺入墙体，在承重结构里感知到整栋建筑正在经历八级抗震加固。

当她的视线与张执武的战术目镜数据流对接时，突然读取到加密记忆碎片：某年，永夜山的某处冰湖，自己父亲与军士长顶着寒风一同站在昏暗的山亭里，两人的脸却模糊不清。

裘殇的利爪突然插入两人之间的空气。

医学生脖颈的银环折射出病房全息投影的异常——本该显示生命体征的屏幕，此刻正一片血红地提示着本不事实存在的威胁。

"说重点。"

裘殇的防护服渗出怯薛歹烙印特有的焦糊味，"或者带着你的玩具兵滚出去。"

黑锚卫士兵的枪械同时解除保险。

十一把冲锋手枪的充能声在病房编织成电网，最末位的士兵将磁轨炮基座嵌入地面，炮口流转的暗红色光晕与宁初恒的瞳孔色彩完全一致。

张执武抬手做了个古老的手语动作——这是宁初恒父亲生前与战友约定的小团体交流信号。

当他的战术目镜停止数据流喷射时，病房所有电子设备突然过载冒烟，包括宁初恒床头柜上的健康辅助机器人。

"双重效忠。"

军士长的声音比数控机床的轴承更冰冷，"或者后面大半辈子待在永夜山地下陵墓里。"

宁初恒的脊椎突然窜过电流般的战栗。

当恐惧引发的"噬癔"症状开始发作时，她嗅到军士长防弹衣内衬藏着的酒心巧克力味道——这是父亲生前最爱的零食。

裘殇的防御网突然暴长。

黑色丝线划过三名黑锚卫士兵的战术目镜，医学生不悦地大声说道："你们当这里是..."

张执武身后的斧柄轻敲地面。

某种冲击瞬间震碎裘殇的黑色丝线，爆散的纤维在空气中结晶成逆向旋转的曼陀罗图案。

当最细小的晶屑即将触及宁初恒的睫毛时，军士长用战术手套接住了全部碎片。

"七年前。"

他的灰黑色丹凤眼倒映着宁初恒苍白的脸庞，"我抱着你父亲的骨灰盒走进陵园时，邵凌将军在为他上香前说了八个字——"

宁初恒的虎牙深深陷入下唇，噬癔久违的折磨让她的病号服被冷汗浸湿。

记忆如冰锥刺入太阳穴，她看见当时十六岁的自己蜷缩在张执武的防弹披风里，邵凌将军的八个字混着雪临山脉的狂风灌入耳膜：适者生存，余者皆尘。

病房突然亮如白昼。

黑锚卫士兵的武器完成最终充能，炮口流转的光谱显示出天灾武器预演弱化版改造的认知抹除程序。

宁初恒的"噬癔"症状在此刻达到忍受的极限，她的视网膜渗出混着狂乱的血泪，黑色丝线如暴走的蛛群般啃食着床头的"莲业"丹药。

裘殇的防护服突然散发着可视的恐惧。

医学生撕开布料，露出后背的怯薛歹烙印——此刻正分泌出用于中和和吸收认知污染的实体化恐惧。

她的黑色利爪刺入磁轨炮基座，用纯机械手段卡死了能量传输阀。

"最后通牒。"

张执武的斧刃刮过天花板，留下深达三厘米的刻痕，"为谌芷和邵凌同时服务，或者..."

宁初恒的指尖突然穿透生物绷带。

她的黑色丝线在病床上织出永夜山图腾，紫红色瞳孔完全被血丝覆盖："回去告诉他，我会答应。"

军士长身后的某位士兵有些慌乱。

当黑锚卫士兵的磁轨炮因系统过载而冒烟时，宁初恒的黑色丝线己顺着通风管道逃逸。

裘殇趁机将整瓶镇静剂砸向地面，爆散的雾气中，她看见张执武用身体护住宁初恒的病床，这个动作让他后颈的生物接口暴露在攻击范围内——那是唯一能突破"坚垒"装甲的弱点。

当警报声响彻整个医疗区时，宁初恒正用牙齿撕开手腕的输液管。

她的"噬癔"症状在极度恐惧中转化为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黑色丝线在病房墙壁有些笨拙地刻下《永夜山古谶?终妄天》真言本第七品的秘咒。

张执武的斧刃距离她咽喉仅剩三毫米时，永夜山世代秘传的“异界”突然启动——这是她藏在漆黑秩序印记里的最后底牌。

裘殇黑色丝线的断裂声与空间撕裂的轰鸣同时响起。

当黑锚卫士兵从认知污染中恢复视觉时，病房只剩破碎的生物监护仪和仍在旋转的空间褶皱。

张执武的斧柄深深嵌入地面，这个身经百战的特等军士长，此刻正凝视着病床上用血绘制的笑脸——和十七岁时的宁初恒于那一日在弗朗索瓦·迪·杜瓦胸口画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