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残酷伤

雪临镇的霓虹在暮色中流淌成液态金属，谌珂语蜷缩在条顿机械公司施瓦本系列4S店展厅的皮质沙发上，电子脚镣的金属环扣硌得踝骨生疼。

她将长靴鞋带又系紧一圈，皮革摩擦声淹没在销售顾问殷勤的解说里。落地窗外，一辆猩红色超跑正被升降台缓缓托起，流线型车身在聚光灯下泛着捕食者的冷光。

"库兹涅扎娃女士十分钟后到。"经理递来酒杯的指尖微微发颤，杯壁凝结的冰珠折射着展厅内无数个颤抖的谌珂语——每个倒影的瞳孔都泛着车琛族特有的天蓝色，像被囚禁在玻璃牢笼中的极地幽灵。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脆响从旋转门传来。

身材娇小但气质优雅的瓦连京娜?库兹涅扎娃裹着银狐毛披肩踏入展厅，铂金色卷发间垂落的钻石耳坠随着步伐摇曳，每一步都像在走红毯。她的美带着北方冻原的锋利感，灰绿色瞳孔扫过谌珂语时泛起捕食者的兴致："亲爱的，你也喜欢条顿的施瓦本？"

谌珂语晃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不紧不慢地起身，酒液在杯壁拉出血色漩涡："比起车，我对一些特权更感兴趣。"

她故意让袖口滑落半寸，露出龚氏重工集团安保部的徽章边缘，"比如能飙到三百码还不会被治安局拦下的特权。"

瓦连京娜的笑声像冰锥坠入伏特加。她涂着猩红甲油的手指抚过跑车引擎盖，在金属表面留下暧昧的雾痕："特权是需要保养的..."

披肩滑落的瞬间，谌珂语瞥见她后颈淡青色的卓斯提甲虫纹身，图案边缘还残留着激光祛除的疤痕。

“怎么了？不想和我回家一起吃顿饭吗？”

三小时后，猩红色跑车碾过守山庄盘山公路的积雪。谌珂语瘫在副驾驶座揉着太阳穴，瓦连京娜身上混杂着苦艾酒与雪松的香水味熏得她反胃。后视镜里，两辆铅灰色轿车始终保持着三个弯道的距离——约剑会的监视者正在用热成像仪扫描她们的体温。

"你闻起来像刚从前线爬回来。"瓦连京娜突然猛打方向盘，轮胎在结冰路面划出半圆弧线。

谌珂语的侧脸撞上车窗，电子脚镣的警示灯在靴筒里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火药和血可比安霓谷三号持久。"她扯开高领毛衣露出锁骨处的淤痕，"系好安全带，这种常识你们这些大头兵怎么这么容易忘？"

别墅铁门在雪雾中缓缓开启时，谌珂语的指尖探入大衣内袋。那枚从迪米特里耳骨剥离的存储器正贴着心脏跳动，金属外壳被体温烘出淡淡的桦树焦油味。她数着庭院里二十七盏地灯的位置——每盏灯柱底部都埋着声波传感器，草坪下传来自动监控旋转的机械摩擦声。

晚餐是冰冷的博弈。

水晶吊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十米长的橡木餐桌上，像两匹在雪原对峙的孤狼。瓦连京娜晃着酒杯讲述着自己在圣安德烈堡剧院当招牌主演时的旧事，镶钻的叉尖却总是不经意间指向谌珂语的喉咙。

"弗拉基米尔最爱在自己的游艇甲板看女人跳舞。"女明星突然用迪克兰语呢喃，醉意让发音黏连着的丝线，"尤其是新年夜...他总说爆炸的烟花像女人濒死的战栗..."

谌珂语的餐刀在瓷盘上刮出刺耳鸣叫。她起身绕过餐桌，军靴踩碎地砖缝隙里钻出的监控探头幼虫："要不要试试龚氏重工集团特供给员工的醒酒药？"

手掌按上瓦连京娜后颈的瞬间，藏在指缝的纳米窃听器己粘上对方脊柱第七节骨突。

别墅二楼的洗手间弥漫着橙花精油过期的甜腻。谌珂语反锁房门，将从主人外套口袋里顺来的手机压在洗手池边缘。镜中倒影的眼角抽搐着——电子脚镣的电流正顺着腿骨爬向腰椎，安保部的警告信号在视网膜上投射出血红倒计时。她扯开高领毛衣的扣子，锁骨下方植入式通讯器的疤痕还渗着血珠。

"身份确认，龚氏重工集团的人…"机械女声从通风口传来时，她己拧开洗手液瓶子。淡蓝色液体泼向镜面的瞬间，隐藏在镀膜后的三十七个纳米摄像头同时短路冒烟。

阁楼木板爆裂的声响比警报快半秒。谌珂语旋身撞开浴室门，瓦连京娜私藏的骑兵刀从装饰柜弹入掌心。

第一个扑来的内卫戴着恩菲诺北方大联合的熊皮帽，霰弹枪管还沾着瑟别利亚冻土的雪泥。刀锋劈开枪托的瞬间，她屈膝顶碎对方喉结，温热的软骨碎片溅在瓷砖上像摔碎的冰糖。

第二个内卫的链锯剑从右侧横扫而来。谌珂语仰面后倒，靴跟蹬碎洗手台借力滑入客厅。链锯撕开真皮沙发，填充物化作羽绒暴雪弥漫视野。她屏息滚向酒柜，骑兵刀刺穿橡木柜门的力道带着父亲遗传的车琛血脉——五瓶典藏伏特加应声炸裂，高浓度酒精淋了内卫满头。

打火机脱手的弧光映亮她冷笑的唇角。

火焰腾起的刹那，约剑会的破窗索钩己钉入吊灯。冯岩开如黑鹰掠过火海，制式长剑刺出的冰棱将第三个内卫钉上壁炉。他的貂毛领结满霜花，剑柄旋转的龚氏徽章却泛着不自然的红光。

"抢生意的来了！"谌珂语挥刀劈开飞射的冰锥，链锯剑熔化的铁水在地毯烧出焦痕。瓦连京娜的尖叫声从餐桌下传来，女明星攥着餐刀胡乱挥舞，玛瑙项链的断珠随动作迸射如弹片。

冯岩开的剑势突然滞涩。谌珂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瓦连京娜正用染血的指尖在桌面划出卓斯提的密文，那是父亲战犯档案里出现过的坐标代码。

又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下一秒，女明星的眉心绽开血花。再下一秒，面容娇好的头颅彻底绽放，露出红白色的花蕊。破碎的花瓣不再艳丽。

约剑会狙击手的子弹带着消音器的叹息贯穿落地窗。

混战在死亡中凝固。谌珂语踹开压住腿的内卫尸体，电子脚镣的电流强度己攀升至临界值。她摸索着爬向酒柜后的密道，冯岩开却突然拽住她脚踝。剑锋抵住喉结的瞬间，她看清对方防弹衣下渗出的鲜血——这个约剑人早该在五分钟前失血而亡。现在的他，身体被幕后的人控制着。

"等一下..."冯岩开的瞳孔开始扩散，机械义肢却死死钳住她的手腕，"拿走这把剑…还给龚氏重工集团…"

车库卷帘门升起的摩擦声撕破寂静。谌珂语撞进驾驶座时，电子脚镣的电流终于突破耐受阈值。她咬碎后槽牙藏的兴奋剂胶囊，血腥味混着化学灼烧感冲上颅顶。仪表盘亮起的瞬间，别墅安保系统的激光瞄准红点己布满挡风玻璃。

猩红色跑车撞碎庄园铁门时，二十架家用警戒无人机从树冠俯冲而下。谌珂语将油门踩出警报声，车身在S型弯道甩出残影，车载人工智能的警告声与约剑会车辆的急刹声交织成狂想曲。后视镜里，追击的铅灰色轿车被别墅区的防御电网强制截停，慢慢地在云雾中被雪掩盖。

晨雾吞噬盘山公路时，电子脚镣的警报声归于沉寂。谌珂语把车冲进昼陵分区自然公园观景台的雪堆，靴底碾碎的操作系统冒着青烟。她瘫在方向盘上剧烈喘息，指尖着从瓦连京娜手机壳里剥离的芯片——那上面刻着父亲年轻时的军徽编号，还有几行小字：

“致库兹涅扎娃女士，货物己经送达岸埠市，收到信息后，来参加今年10月18日的拍卖会。内定成交价为15，000，000通用币，大约折合1，585，000祎地币。

地点：祎地界洲区岸埠市南岸分区第六大道，罗浮别拍卖行。

附：若有疑问，面谈。”

“别动，抱头蹲下！”急刹车的声音震落了松叶的积雪。六个约剑会外勤人员从车上跳下，端着冲锋枪，迅速围住谌珂语。

谌珂语指尖轻弹，金属芯片在空中划出银弧。约剑会外勤队长凌空接住时，冲锋枪口始终锁定她眉心。雪粒在枪管凝结成霜，松枝断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收队。"队长用枪托敲击车顶，车上的薄雪随之而落。

五道红外瞄准点从谌珂语心脏位置移开，像吸血蝙蝠恋恋不舍地离开猎物。

猩红跑车重新启动的轰鸣惊飞寒鸦。谌珂语猛踩油门冲下山道，后视镜里约剑会车辆化作雪雾中几点幽蓝尾灯。车载智脑弹出雪临镇全息导航图，她一拳捶向投影仪，电子元件警告的味道混着血腥在车厢弥漫。

“己经好几天没抽烟了…”

当第七根烟蒂摁灭在真皮座椅，城市天际线己吞噬了最后一片雪原。雪临镇下城分区的霓虹从防弹车窗渗进来，在谌珂语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伤痕。摩天大楼表面的液态金属广告屏正播放龚氏重工最新款管家机器人广告，紫色全息巨蛇盘踞在五百米高的龚氏行政总部顶端，蛇瞳扫过之处，无人机群如鳞片般闪烁。

"您己离开昼陵生态保护区，请切换自动驾驶模式。"温柔的女声从车载系统传出。

谌珂语扯开安全带探头出窗，寒风卷着冰碴灌进领口。远处生态穹顶泛着翡翠色微光，人造极光在力场外扭曲成病态的虹彩。

咖啡杯砸中路边垃圾桶的闷响惊动巡逻无人机。她斜倚车门，看着褐渍在雪地晕开地图般的纹路。

腕表突然震动，母亲的名字在投影屏跳动，每个笔画都像用冰锥刻出来的。

安保部地下车库的换气系统喷出淡紫色消毒雾。谌珂语走过长廊时，防爆玻璃映出二十七个不同角度的自己——每个倒影的电子脚镣都在渗出幽蓝微光。验证闸门扫描她虹膜的瞬间，天花板垂落的机械臂突然喷射镇静气体。

"又玩这套..."她扯下身上的烂布条摔在地上，军靴碾碎的纳米机器蚁发出垂死蜂鸣。

走廊尽头，母亲的黑红制服像凝固的血块嵌在暗灰色金属门框里。

会客室的恒温系统将空气维持在令人窒息的21℃。谌芷背对女儿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着战术腰带上的家族坠玉。全息沙盘正在重演三小时前别墅区的战斗，瓦连京娜爆头的画面被慢放成优雅的死亡之舞。

"医疗部的人在等你。"谌芷的声音比液氮更冷。

谌珂语瘫进沙发，长靴搭上红木茶几："又要干什么？"

"你当安保总部是雁过镇酒馆？"母亲转身时，袖口金线刺绣的肃正系统徽章割开灯光，"现在收手，还能保住02行动队的编制。"

谌珂语突然暴起，战术匕首钉入沙盘投影。

瓦连京娜的虚拟残躯抽搐着，数据流从伤口喷涌而出，"今年十月十八日，岸埠市罗浮别拍卖行，这种事你们应该找人查一下…"

谌珂语每说一个字就逼近一步，"不出意外的话…父亲当年找到的是…应该就是后来龚氏重工集团从谟呵提荒原偷运出来的..."

耳光声响得像枪击。

谌芷颤抖的掌心残留着女儿嘴角血迹，战术匕首的投影还在沙盘嗡嗡震颤。全息影像突然切换成加密文档，1593年车森内战的绝密报告书页纷飞，其中一页定格在叶夫根尼·布拉托夫的观察记录——签署人栏是房师杰的电子签名。在谌珂语的印象里，如今这个人正端坐在最高总部的庙堂之上…

"这下你应该明白了吧？！"谌芷扯开领口，锁骨处的龚氏重工集团植入体闪着诡谲红光，"和这件事有关的每一个人，都会被监视……"

“不出意外的话…珂语你也应该…”

谌珂语突然笑起来。她抹去嘴角血渍，天蓝色瞳孔泛起暴风雪前的宁静："你们…"

指尖划过悬浮屏，拍卖会情报化作数据流注入谌珂语脖子上的家族坠玉，"所以…我是这个阴谋的孩子…"

红光闪烁。

警报声撕裂凝固的空气。落地窗外，雪临镇全城外部灯光突然熄灭，唯有余烬般的血色从东南方向漫过天穹。生态穹顶的防御力场泛起涟漪，某种庞大如山脉的阴影正在力场外蠕动，数万架武装无人机组成的蜂群在阴影表面流淌，宛如创世神袛编织的死亡锦缎。

谌芷的瞳孔剧烈收缩。她扑向控制台的速度完全不像年近五十的人，加密频道里传来安保总部副部长桥涉沙哑的嘶吼："所有单位注意！今天晚上全体在岗..."

“肃正系统己成功接管龚氏重工集团行政总部外层预防阵列第六矩阵。操作人谌芷同志，请您继续指示”。沙哑的电子音平静如水，仿佛和此前无数次的演习并无二致。

“珂语，这是‘启示’的预兆…有些答案，明天早上就可以知道了…”

谌芷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小型急救包，毫不犹豫地扔给女儿。

“处理好身上的伤，晚上不要乱跑。到了明天，你给我好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