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被亵渎生命

雪尘卷过卡姆什基镇口的锈蚀铁架，金属表面凝结的冰晶折射出十二种不同色阶的灰。

谌珂语的灰色斗篷扫过焦黑的长柱蜡烛，军靴碾碎结晶化绵羊尸体时发出的脆响，与裘殇黑色利爪勾起的冰渣碎裂声形成微妙和声。

伊万?卡明斯基的鹿皮靴跟叩击圣堂台阶的声响，像是用铁锤敲击冻硬的牛骨。

这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厄穆泰哥萨克人裹着褪色的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国防军大尉呢大衣，左肩斜挎的镀银子弹链随着步伐摆动，在暮色中泛着尸蜡般的冷光。

他右脸那道贯穿颧骨的疤痕如同冻土裂谷，缝合线边缘还残留着十年前那场导致他叛变的边境冲突的硝烟痕迹。

"欢迎来到神的应许之地。"

卡明斯基摘下貂皮帽按在胸口，露出剃得发青的头皮——那里用靛蓝色染料刺着拉姆哈大神的十二芒星图腾。

他腰间的大口径冲锋手枪被随意丢在锈蚀的铁桌上，枪身蚀刻的卓斯提绿色甲虫纹身正在渗出某种暗红色粘液。

裘殇的血红色瞳孔微微收缩。

她破损的防风面罩下，沾满血痂的嘴角抽搐出冷笑的弧度。

医学生的严谨让她瞬间用眼镜的扫描仪完成面部扫描：卡明斯基左耳缺失的软骨边缘呈现规则切割痕迹——这是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兵痞和黑市器官贩子的惯用手法；脖颈处人工增生的甲状腺结节让声带带着金属摩擦音；更可笑的是他胸前那串所谓的"圣骨"，分明是用合成树脂包裹的沙鼠脊椎。

"信仰拉姆哈需要每周缴纳三卢布，或者等值的军用口粮。"

卡明斯基的机械义眼扫过谌珂语腰间乌木长刀，虹膜裂成峡谷形状——这是常一个诡异的表情，"当然，虔诚者可以获得在暴风雪夜使用教堂地窖的特权。"

裘殇的黑色利爪突然暴长三寸，爪刃劈开扑面而来的腐臭雪雾。

某种类似人类嵴椎的苍白枝条在雪地深处蠕动，末梢绽放的雪白花苞里，倒映着宁初恒交换骨玉时狡黠的笑脸。

她故意让白色枝条在谌珂语的手腕处若隐若现，果然看到卡明斯基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

"我们只需要热水和磺胺嘧啶。"

谌珂语掀开斗篷兜帽，深蓝色高领毛衣领口缠绕的战术绷带正在渗血，医用凝胶的刺鼻气味混着血腥味在雪原上弥散。

卡明斯基的机械义眼突然死死盯着眼前的祎地女人，他咒骂着扯下眼球扔进雪堆。

这个自称"厄穆泰之雕"的民兵首领此刻更像被拔了毛的乌鸦，用剩下那只浑浊的肉眼盯着裘殇的利爪："这都什么玩意儿？你们这些走狗也配......"

裘殇突然笑出声。

这笑声像是用手术刀划开冷冻的尸体，带着医学生解剖课上特有的冰冷讥诮。她的黑色丝线穿透三十厘米厚的冻土层，将方圆三公里的地形数据首接刻进视觉神经——十二个卓斯提雇佣兵正藏在圣堂彩绘玻璃后，用改装过的狙击枪瞄准谌珂语的太阳穴。

"1543年型狙击步枪，弹链镀银处理。你们怎么这么穷酸？！"

裘殇的利爪轻轻敲击铁桌，发出编钟般的清越颤音，"卡明斯基先生，您是把圣安德烈堡的纪念品店搬空了吗？"

谌珂语的天蓝色瞳孔微颤。

她看到另一个叫瓦西里的人从教堂侧门闪出的瞬间，十三枚血玛瑙万字符在他破旧的修士袍下摆碰撞出带着催眠频率的声响。

这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双手捧着《雷曼尼亚拉姆哈吠陀经》，经书封面的血污干涸成达利亚雷曼尼亚国的疆域图。

"请触摸帝神甫传达的福音。"

瓦西里的声音像是用砂纸打磨过羊皮纸，"拉姆哈会赐福给......"

裘殇的众生弦突然绷首。

她看到经书内页用人类血液书写的文字正在蠕动，那些自称源于十万年前的星际文字分明是车森语与古早祎地语小说语言的杂交变体。

当瓦西里枯树般的手指即将触到谌珂语的手腕时，她的黑色利爪己卷走经书——动作快得在空气中留下三道残影。

"感谢帝神甫的仁慈与馈赠。"

裘殇用爪尖翻开经书，视线在纸页间快速扫描，"我们正好需要引火物。"

瓦西里深陷的眼窝里泛起浑浊的泪光。

他颤抖着指向教堂尖顶的红锈铁饰："当假太阳再次降临......"

"柯西切大魔会骑着合金铸造的飞马踏平祎地长城？"

裘殇的冷笑声惊飞了钟楼顶的灰鸦。

待瓦西里叹息着离开后。

利爪突然刺入经书，将写着"达利亚雷曼尼亚的虔诚子嗣在拉姆赫米亚建立地上天国"的章节撕成碎片——纸屑在空中自动拼凑成宁初恒发来的加密坐标。

谌珂语按住刀柄的手指微微发白。

当裘殇用黑色丝线将经书内容同步给她时，那些荒诞的神话战争描述让谌珂语想起以前在办公室听金吾远讲的地摊文学小说。

唯有最后关于"祎地长城是自我囚禁的屏障"的论断，让她的战术腕表突然收到谌芷的红色警报。

"比《远南志异》配《尚礼》更滑稽。"

裘殇将经书残页塞回瓦西里怀中，爪尖有意无意划过对方腕脉——这个所谓的"虔诚信徒"心率正常得就像在读超市购物清单。

风雪中冷清的卡姆什基广场突然响起管风琴改编的火枪手进行曲。

帝神甫阿列克谢?西涅维奇?叶梅利昂杨诺夫的声音通过二十个扬声器震荡着雪幕："恩菲诺北方大联合的灰色牲口正在用邪恶的钟声篡改历史！他们害怕雷曼尼亚的荣光......"

裘殇的众生弦穿透三百米厚的雪幕，将广场上的狂热信徒拆解成数据模型：六十个营养不良的镇民，十五个带着绿色甲虫纹身的卓斯提雇佣兵，还有三个穿着修士袍的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国防军叛军情报员——他们后颈的生物接口正在向帝神甫手上的权杖传输数据。

"炮灰。"

谌珂语吐出这个词时，刀鞘上的冰晶正映出卡明斯基在圣堂地下室数金条的贪婪嘴脸。

她的乌木长刀突然发出蜂鸣，刀身腾起的热浪将经书残页上的"拉姆哈"字样汽化成焦痕。

裘殇的黑色丝线突然缠住谌珂语的腰。

两人顺着众生弦的指引退入钟楼阴影时，十二发镀银子弹正好钉入她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弹孔排列成拉姆哈的多芒星图腾，每个孔洞都渗出暗红色粘液。

"这是个认知污染源。"

裘殇将分析数据打包发给宁初恒，爪尖在冻土上划出三个同心圆套着倒三角——谌珂语告诉她的，车琛族猎人用来标记"腐肉陷阱"的符号。

当她的利爪触及教堂墙壁时，谌珂语身上的众生弦突然在某一刻反馈出地底二十米处的生物实验室热源——那里正传出类似众生弦枝条生长的窸窣声。

广场上的声浪骤然拔高。

阿列克谢的机械义肢高举着镶有龚氏重工集团徽章的法杖，杖头放射的认知干扰波让雪幕呈现出诡异的粉紫色。

裘殇的血红色瞳孔微微颤抖，她看到某个穿着祎地边防军制服的背影在信徒中一闪而过——那人肩章上的船锚纹章，杜珥说过是邵凌上将的下属。

"又要下雪了。"

谌珂语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她的乌木长刀归鞘时，刀镡上的车琛族谚语在暮色中泛起涟漪——那是用众生弦分泌物书写的加密信息：实验室里有祎地天灾武器的战术武器样本。

裘殇的利爪捏碎最后一片经书残页。

纸屑在雪地上拼凑出宁初恒的最新回复：雷曼尼亚兄弟会的资金账户与卓斯提雇佣兵存在七层洗钱链路，而阿列克谢的"神启"内容每小时都在同步到肃正系统的某个子服务器。

当教堂钟声敲响第六下时，卡姆什基地下实验室的通风口飘出一缕苍白的烟雾。

那气味像是众生弦枝条焚烧后的焦香，混着天灾武器特有的绝望气息。

谌珂语的战术目镜自动调焦，捕捉到三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正在将某种结晶化脏器装箱——箱体表面的危险标识，与她们在缓冲区见过的天灾武器预演装置完全相同。

谌珂语的众生弦突然刺入自己嵴柱。

剧烈的痛楚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这个所谓的"亲祎地组织"，不过是龚氏重工集团用来处理实验失败的垃圾场。而那些高呼口号的信徒，很快会变成某些孽物新的培养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