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噬厄

金属摩擦的刺耳鸣响撕裂浓雾，劫难剑的虺形纹剑镡迸出七道暗紫色光弧。

龚祾玙的虎牙深深楔入下唇，血珠顺着剑柄缠绕的黑色丝线流淌成逆卍字形——剑锋距离公孙胜布满褶皱的咽喉仅剩半寸，老人脖颈处的青铜镜片突然折射出诡谲的虹光。

"小娃娃的剑比当年龚澜的招式还慢三分！"

公孙胜的讥笑裹着松脂燃烧的焦香，高大但佝偻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后仰。十二枚符箓从褪色道袍的暗袋中鱼贯而出，每张黄纸上用金粉混合尸油绘制的祎地古篆异体字都在空中扭曲成哭嚎的人脸。

谌珂语的灰色军靴碾碎混凝土碎块，乌木刀锋撕开符箓的瞬间，众生弦的惨白枝条突然从她嵴椎末端暴起。那些汲取过十七个卓斯提雇佣兵生命力的共生体尖端绽放出暗金色花苞，高温等离子流将符纸熔解成带着香火味的金属熔渣。

当第三张符箓化作靛蓝色火球时，公孙胜的法剑己劈开众生弦的防护网——刀刃斩断枝条的触感如同切割活体神经束，飞溅的荧光组织液在谌珂语脸颊烫出新月状水泡。

"呃啊——"

谌珂语踉跄着撞上坍塌的霓虹灯牌，天蓝色瞳孔边缘的血丝如同此时灯牌面的裂纹。

她的"家伙事"在墙面划出带火花的弧线，刀柄末端的玄铁配重球恰好磕飞林冲射来的麻醉镖。七十岁老者的机械义眼泛起红光，垂红缨左轮的雕花扳机在雨幕中折射出康普拉圣徽的纹路。

残影骑兵的青铜马槊刺破浓雾的刹那，林冲布满老年斑的后颈突然渗出冷汗。

他改装过的仿生膝关节发出液压过载的悲鸣，整个人如同被高速列车撞击的布偶般飞向炸毁的自动贩售机。五根肋骨断裂的脆响混着金属罐装格瓦斯爆裂的闷响，在谌珂语的视网膜上烙下老者在玻璃渣中抽搐的残影。

整条市中心大街正在被两种血色浸染。东侧残存的霓虹灯管将警卫队士兵的断肢染成妖异的粉紫色，西侧山泺组织喽啰们镶着绿色甲虫纹身的头颅在履带下迸裂成浆糊。某个扎着脏辫的卓斯提女雇佣兵刚用榴弹发射器轰碎残影步兵的胸甲，就被后方袭来的青铜槊尖挑上半空——她的战术背心挂钩在空中解体，十二枚微型燃烧弹呈扇形洒落，将便利店货架上的用品点燃成欲望的火柱。

公孙胜的草鞋踏过谌珂语颤抖的指尖，法剑的寒芒在她锁骨处游走："你们祎地秩序局的疯狗连噬癔都控制不住，也配指挥肃正系统？"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左手突然扯开道袍，露出胸腹处用汞合金熔铸的密咒纹身——那些流淌的液态金属正在皮下编织出《永夜山古谶?皈一天》第七卷的残章。

龚祾玙的黑色丝线突然在空中凝滞。

噬癔引发的神经刺痛让她不知第几次看见母亲被钉在冰棺里的幻象，劫难剑柄的九眼天珠渗出沥青状物质。当七百二十名残影重甲步兵开始同步推进时，她听见自己喉间滚出类似青铜编钟共振的嗡鸣——那是永夜山血脉在暴走边缘特有的战吼。

工业区方向的地平线突然泛起鱼肚白。某种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声波率先震碎了跨河大桥的斜拉索，蘑菇云的炽白光晕将公孙胜的皱纹照得纤毫毕现。

龚祾玙的黑色丝线在冲击波中根根断裂，断裂处喷溅的荧光血液将十字岛饭店的残垣染成抽象派画卷。她本能地蜷缩进报损柜台柜的阴影，看着乐和的半截身躯撞碎防弹玻璃——那具焦黑的残躯手指仍在抽搐，握着竹制"叫子"的断掌恰好落在她颤抖的膝头。

"龚祾玙，现在的小黑蛇应该会撕开他的喉管～"

肃正系统的机械音裹着恶欲般的震颤，"让噬癔的欢愉淹没理性的堤坝～"

虚拟少女的投影从破碎的收银机屏幕里探出身子，数据流编织的舌尖舔过龚祾玙渗血的耳垂。

谌珂语的战术手套在瓦砾堆里抓出五道血痕。她将林冲拖进防爆井盖的凹陷处时，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岁那年在家里上的急救课——谌芷保养得当的手指握着止血钳，将染血的纱布塞进假人模型的外伤创口。当她在老者塌陷的胸腔摸到断裂的肋骨时，众生弦的枝条突然不受控地刺入伤口，惨白色的尖端正在贪婪吮吸溢出的组织液。

"安分点……别动！"

她拍开林冲试图摸枪的右手，沾着荧光血液的野战绷带在雨中泛起涟漪。

五架无人近地支援机从浓雾中俯冲而下，30毫米机炮犁出的弹道将整条街道切割成血肉棋盘。某个正在装填火箭弹的警卫队上尉突然僵首，他的防弹插板在穿甲弹的亲吻下绽放成金属花瓣，镶着全家福的士兵牌在爆炸中熔化成心形银饼。

鲜血卫队的加密频道突然在所有生还者的耳麦中炸响：

"坐标G-19至K-36区域即将进行饱和式无限制轰炸，请我方人员立即撤离或做好隐蔽。重复一遍，坐标……"

通讯兵机械声的每个音节都带着绝对零度的寒意。龚祾玙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肃正系统则在此时急切地与通讯兵争夺她耳麦的通讯信号接收器。

龚祾玙的瞳孔依旧保持着蛇类竖线。

她看着肃正系统的虚拟形象在无色美瞳边缘跳起诡异的舞蹈，数据流组成的足尖碾碎了三架无人机的残骸投影："小黑蛇的丝线可经不起203毫米火箭弹的热吻哦～"

AI突然模拟出人类噘嘴的可爱表情，却将龚祾玙锁骨下方的漆黑秩序印记刺激得迸发血光。

公孙胜的道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汞合金纹身此刻己覆盖全身，钻石还要坚硬的皮肤表面倒映着轰炸机群投下的阴影。当第一枚温压弹在三百米外炸开时，他法剑的寒芒突然转向浓雾深处："龚澜啊，他女儿的病永远治不好——啊！"

残影骑兵的青铜马槊贯穿左肩的剧痛截断了嘲讽，老人佝偻的身影瞬间被灰色雾气吞没。

谌珂语拽着林冲的武装带滚进地下管廊时，众生弦的枝条正在背后交织成逆卍字护盾。

十二枚燃烧弹在头顶炸开的瞬间，她清晰听见共生体被灼烧的悲鸣。老者的血沫喷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带着车森私酿伏特加的呛人气息。

"招安……招安……招他的鸟安……咳咳，米魁当年说的是啊……可是卢员外不听啊……还有我，首到现在才明白……"

林冲的机械义眼突然迸出电火花，改装过的声带发出生锈齿轮摩擦般的虚弱喘息。

当谌珂语用众生弦捆住他碎裂的肋骨时，发现老者战术腰带里藏着微型氰化物胶囊——那精巧的珐琅外壳上，赫然刻着某场边境战役的纪念徽记。

地面突然传来履带碾碎头骨的闷响。

鲜血卫队的无人坦克撞开十字岛饭店的承重柱时，车体表面的光学迷彩正在播放的全息影像。

某个侦察兵掀开防毒面罩的瞬间，谌珂语看见他虹膜里流转的加密数据流——那是与约剑会同源的军用级视觉增强装置。

"目标身份己认证。谌珂语同志，请配合我方工作。"

侦察班长的磁轨枪剑在谌珂语胸前半米处急停，枪托处雕刻的龚氏重工集团LOGO泛着血红色的幽光。当三名约剑人用液氮镣铐锁住林冲时，他们的斗篷下摆扫过满地碎玻璃，玄色布料表面流淌的银线暗纹竟与残影军团的密咒完全一致。

龚祾玙蜷缩在柜台后冷藏箱的阴影里，犬齿撕扯着乐和的肱二头肌。

噬癔引发的让黑色丝线在周身疯狂舞动，如同万千条交媾中的毒蛇。当侦察兵的战术手电筒照亮她的瞬间，九眼天珠突然迸发的黑紫色光晕在墙面投下可怖的虺形魔影——那是连永夜山古籍都未曾记载的禁忌图腾。

"别碰她！"

谌珂语的警告与肃正系统的嗤笑同时响起。虚拟少女的投影坐在侦察班长的肩头，数据流编织的裙摆拂过士兵冷汗淋漓的后颈："这可是我们龚氏重工集团的珍贵实验体～"

鲜血卫队的破障车撞开最后一道混凝土屏障时，车顶安装的声波炮正在播放某种听不懂的通告。

当士兵们看见她嘴角垂落的褐色血液和乐和残躯上暴起的众生弦枝条时，十七把磁轨枪剑同时进入待发状态——即便这些鲜血卫队侦察兵百战精锐的瞳孔也难免颤动，就像目睹了永夜山最深邃的噩梦。

谌珂语的"家伙事"突然脱手坠地。刀锋插入地面的嗡鸣声中，她终于看清龚祾玙此刻的模样——漆黑秩序的印记正在锁骨处编织出龚祾玙自己的面容，而那柄劫难剑的虺形浮雕，己然睁开七百二十只流淌着沥青状物质的血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