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算珠崩玉碎

醉月楼二层的账房里，祝九算的算珠噼啪作响，清脆的撞击声在静谧的午后格外清晰。

暮春的风裹着玉兰香从雕花木窗钻进来，撩动她鬓边碎发，却撼不动那柄通体乌亮的檀木算盘。

"三两七钱，五两二钱..…."素色襦裙的少女指尖翻飞，算珠撞在横梁上发出脆响。

她的目光专注而锐利："红绡姐上月多支了半吊钱买胭脂，这账可要记在.….."她低声自语，手中的笔尖在账册上轻轻一点，墨迹晕开。

"我的好九儿！"穿桃红衫子的歌女突然扑到案前，倚在她手臂旁边，腕间银镯撞得账册哗啦作响，"那日王员外非要送我翡翠镯子，她夫人闹上门来，我白白倒贴了一盒上好的胭脂才搪塞过去，你可千万..…."

"知道。"祝九算笑着用算盘轻敲她手背，毛笔顶端悬挂的银丝流苏轻轻晃动。"都记在'意外进项'里。"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窗外传来小满的叫嚷："小姐！西街当铺又拿掺锡的元宝糊弄人！"圆脸丫鬟举着个银锭子噔噔跑上楼，"我咬了三回才听出闷响..."

话音未落，祝九算突然察觉到生人的气息，随手抄起案上茶盏，手腕一抖，青瓷茶盏便如离弦之箭般掷向门框。

茶盏擦着来人的玄色衣摆炸开，茶水溅在竹纹锦袍下摆。倚在门边的青年屈指弹去襟前茶沫，目光扫过祝九算腕间旧疤，笑意凝在唇角。

"姑娘这待客之道，倒是别致。"他的声音低沉而慵懒，带着几分戏谑。

满屋歌女见是他，瞬间哄笑起来，一名抱琵琶的绿衣女子打趣道："裴公子又来了啊？今日不是去找泠月姐姐听曲？怎的摸到账房来了？"

"自然是闻着铜臭味来的。"裴砚信步踱到案前，指尖拂过桌面上新写满的纸张，"听闻城里有位珠算大家，连醉月楼的陈年烂账都能厘清..…."他的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祝九算的玉石算珠正抵在他喉间，冰凉的触感紧紧贴着他脖颈皮肤。"大理寺的狗鼻子倒是灵。"她的声音冷冽如霜，"可惜闻错了地方，这里只有我这位坏脾气的账娘…..."

突然"咔"的一声脆响，她收回算盘，指尖略微挑动，一枚崩飞的算珠便首首砸中裴砚眉心。

小满"哎呀"叫着扑向滚落的珠子，噔噔噔跑着下楼去捡。

"姑娘这算盘珠子，比大理寺的板子还凶。"裴砚捂着泛红的额角，袖中折扇却己抵住祝九算后腰。

"不过.….."他忽然倾身贴近，"这般好手艺，不如跟我回府算算我裴府的私账？"

此话一出，又惹得满室娇笑，祝九算反手扣住他腕脉，指尖精准地按在穴位上，他笑着皱眉：“诶疼疼疼，不去，不去！”

忽听楼下传来小满的惊呼："小姐！你这算盘珠子怎么变成金的了！"

裴砚嘴角上扬，指尖轻抖，折扇机关弹开的瞬间，祝九算的算盘己横在两人之间。檀木横梁擦过他耳际，将束发玉冠击得粉碎。

"现在我有两个消息。"裴砚散着头发轻笑，"坏消息是姑娘原本的算盘珠子可能没找到，好消息是.….."他压低嗓音，"你丫鬟捡到的金珠子，够买十把新算盘。"

祝九算盯着他腰间若隐若现的官佩纹样，突然抓起砚台，手腕一抖，墨汁便如泼雨般洒向裴砚："小满！送客！"

"别急啊。"裴砚旋身避开飞溅的墨汁，"这订金先收着…..."他踏着窗棂纵身跃下二楼，笑声混在春风里飘进来，"带你看场好戏。"

小满捧着金算珠蹭过来："小姐，这位姑爷候选可比之前那些强多啦！"

"胡说什么！"祝九算作势要拧她耳朵，目光却凝在小满掌心多出来的金光流转的算珠上，随即也下楼向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