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六载旧事

比起骥荷城，石白镇百姓的居住环境要好上许多

细雨在青瓦上敲出碎玉般的声响，檐角垂落的水珠坠入青石凹槽，溅起细小涟漪，街边酒旗被风掀起一角，混着潮湿的艾草香，与茶馆蒸腾的白雾在巷口缠绵

鸢尾在路边小摊贩那里随便买了一柄油纸伞，伞面做工简单，没有任何其余的装饰

她踩着苔痕斑驳的石阶，油纸伞面簌簌抖落细碎雨珠，恍惚间竟觉得这雨丝织成了张朦胧的薄纱，将整个石白镇笼成了水墨画卷

行至桥心时，河面突然跃起银鳞，惊碎满河星子，涟漪荡开处，对岸柳丝垂入水中，与桥身的倒影勾连，乌篷船吱呀划过，船舷挂着的铜铃在雨中发出喑哑的鸣响，船头老者蓑衣上凝结的雨珠，顺着斗笠边缘坠入河心，与渔夫收网时溅起的水花，在水面谱出深浅不一的涟漪乐章

远处山峦在雨雾中晕染成黛青色，偶有炊烟穿透雨幕，蜿蜒成缠绵的丝线，将天地间的水汽都染得温热起来

石白镇……鸢尾不是第一次来

她缓缓抬眸，眸中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原来己经六年了……

六年时间，石白镇早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里如今虽也称不上是富饶之地，百姓却也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至少不似当年那般乞丐群居……

……

六年前 石白镇

盛夏的日头毒辣辣地悬在中天，青石板路蒸腾着热气，街边的老槐树耷拉着叶子，蝉鸣在枝头聒噪得愈发刺耳

"阿娘！我想吃那个！"

梳着双髻的小姑娘晃着腕子上的银铃铛，绣着并蒂莲的绯色襦裙沾满了糕点碎屑，她扬手将雪白的肉包子抛在地上，蓬松的面皮瞬间陷进发烫的石板缝，几滴肉汁渗进砖缝里，引来几只蚂蚁匆匆聚集

妇人腰间的翡翠香囊随着步伐轻晃，她掏出帕子擦去女儿额角的汗珠，语气里尽是宠溺

"好好，这就去买"

母女俩裙摆翻飞着跑远，留下石板路上那枚被遗弃的包子，在烈日下渐渐失去温度，油星子混着尘土，慢慢凝成灰扑扑的模样

蝉鸣依旧喧嚣，老槐树的影子在包子上微微晃动，仿佛无声地叹息着什么

糖葫芦摊前的糖霜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小姑娘攥着裹满山楂的竹签蹦跳着，绣着金线牡丹的裙摆扫过青石板，方才被遗弃的包子陷在泥洼里，雪白面皮沾着几道灰印

粗麻布衣的小姑娘缩在布幡阴影里，枯黄的发梢还沾着晨间露水，首到母女俩的身影拐进胭脂铺，她才像受惊的麻雀般冲出来

指节因为常年劳作结着硬茧，她颤抖着捧起包子，用袖口反复擦拭沾灰的地方，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擦拭完毕，她将包子塞进打着补丁的衣襟——那里还藏着半块冷硬的窝头，这是留给弟弟的晚饭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檐下的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她又缩进了潮湿的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