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章 宣泄

买家住的地方是一个小区的15层，允许停电动车的地方离那栋楼差不多有100米，我本想打电话请那个大哥下来稍微帮忙来着，结果不出意外地遭到了果断拒绝顺带手还来了一通嘲讽。

“什么？让你送外卖还要我下楼取？”中年男人沙哑的嗓音似乎裹着浓重的烟味，“我花钱是请你来当祖宗的？”

“不是的，大哥，您误会了。没说让您取，就是东西有点多我一趟搬不了，您受累站边上帮我看着就行，别到时候东西丢了。”

“丢了你赔钱呗，跟我有啥关系？谁让你接这单的？没工夫跟你扯闲篇，撂了。”

对方根本就不打算跟我沟通，说完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要不怎么说今天事事不顺呢。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站在原地惆怅了一下，不过毕竟我也送了这么久的外卖，遇上这种情况也算正常，既然他不愿意帮忙那我只能抱着侥幸心理赌不会有人动我东西了。

将卫衣袖子捋上去，我就像是做贼般把纸箱分批运往电梯间，搬运最后一箱汽水的时候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头，运动内衣的钢圈更是几乎要嵌进肋骨。

电梯镜面倒映着我有些狼狈的身影，乱糟糟的刘海黏在额角，磨白牛仔裤膝盖处沾着楼道扶手的铁锈，卫衣袖口脱线的棉絮粘在手腕上。没想到在黑色的发间晃荡的茉莉头绳此刻竟成了我身上唯一能看的装饰物。

出了电梯还得弯弯绕绕走挺久的，等到我把所有东西全都弄到他家门口按下门铃的时候，我甚至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臂都在微微地发着抖。

“大哥，您的外卖到了。”

“来了，催什么啊？”

1508的门铃响到第三声时，楼道感应灯突然熄灭。我抬手抹了把额角的细汗，过了一会儿方才听见门后传来拖鞋拖沓声。

开门的中年男人身上裹着一件泛黄浴袍，不善的目光从我起球的袖口攀上运动内衣勒出的轮廓，最后停在锁骨处的月牙伤疤，原本阴沉的脸上竟迅速爬上了几分喜色。

“哟，没想到小美女长得这么标致，早知道这样我刚刚就帮你下楼搬了。”

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汗酸味扑面而来，让我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摆在脸上的职业笑容依旧如故。

“没事大哥，应该的，确认一下东西没少麻烦给个好评哈。”

“好评什么啊？直接说吧，一晚上多少钱？”

“什么？”

“我说睡你一晚上要多少钱？”

男人突如其来的话直接就把我的cpu当场干烧了，愣在原地缓了好久，反应过来的我这才渐渐皱起了眉头。

“小美女，你说你累死累活送一晚上外卖才挣几个钱，不如关爱一下空巢中年人，既轻松来钱又快。你爽我也爽对不对？”

“神经病。”

“500够不够？还是1000？”他的食指拇指捻着纸币，冷漠的视线扫过我这身狼狈又廉价的行头，“穷成这样还不是迟早的事？”

“先生，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大概是觉得眼前这个弱不禁风连搬这点东西都得费半天劲的姑娘一定是个只会忍气吞声的受气包吧，所以男人并没有将我的警告放在眼里，甚至脸上的不屑更甚了几分。

“尽管报警去，出来卖的在这里装什么清纯啊？”他轻笑着将手掌搭在我肩膀时，指甲缝里的污垢在楼道感应灯下格外清晰，“都是送外卖，送到我床上不一样吗？反正看你这样也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出来卖的……

繁杂的记忆突然在脑海里复苏，十四天以来那个名为颜冬的男生曾在我耳畔说过的所有话做过的所有事，此刻都化作了胃里化不开的钝痛。

“我确实不是正经姑娘，严格来说就是出来卖的。先生你要是肯出150万替我赎身，想要我做什么都行。”

“小美女开价还挺高，不能按次收费吗？”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让阴沉着脸的我不由得使劲攥紧了拳头。

“按次收费的话。”冷漠地盯着那张跟记忆里那张面孔重叠的讥诮笑容，“依据《刑法》关于猥亵罪的定性，你现在要再不拿开手，我有权行使有限防卫权。”

“我好怕啊，你让我把手拿开是要放哪？胸——”

对方嚣张的发言还没来得及说完，我抬起的膝盖已经毫不留情直接照着他的胯下踢去。

膝击命中要害的瞬间，我听见了血管里呼啸而过的轰鸣，那是被颜冬拿来当赌注的委屈，那是母亲深夜压抑的咳嗽，是永远还不完的债务……

“死颜冬！”

脸色苍白的男人并没有因为我的偷袭而倒下，甚至脸上青筋暴起的他还试图还手。

遇上这种情况，以我的身板只要犹豫一下立马就会被他反杀，所以自然不可能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他还没来得及站稳，我伸出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已经精准戳向了他浑浊的眼球。

“草——”他哀嚎着捂着眼睛痛苦地跌坐在地，下一秒我的帆布鞋又一次狠狠踹上了他的胯下。

虽然以我现在的身体对这个皮糙肉厚的家伙造成不了太实质的伤害，可刚刚这几下之后他基本也就只剩下了趟地上骂街的本事了。

用力踹了几下忽然听见了布料的撕裂声，廉价牛仔裤裆部的线头应声崩开，彻骨的凉意立马顺着大腿内侧爬上脊背。

只不过板着一张脸的我却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继续用帆布鞋不停地狠狠踹向他的啤酒肚和大腿。

“你们都当我不会受伤是不是？是不是都觉得……都觉得……我就是来卖的？！”胸口一直在剧烈地起伏着，眼前的男人则是始终蜷缩在玄关处抱着头不敢反抗，可我发狠踹向他的动作却带着十九年来从未有过的暴烈，直到膝盖处的隐痛化作锥心的疼痛用力扯动心弦。

“该死！该死。该死……”喉咙里泛起的铁锈味不知是血腥还是委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每一声“该死”都裹着铁锈味的腥甜，“把我当傻子耍……很有趣是不是？！”

裹挟着怒火的嘶哑声音在空旷走廊激起阵阵回音，不知是在质问那个躺在大平层沙发上玩游戏的男生，还是这个无力改变现状的自己。

或许是太过用力，发尾的茉莉发绳竟突然崩开，白色的水晶花瓣在地面弹跳着滚向了远处黑暗的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