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回望家族方向

瘴魔岭特有的、带着淡淡腥甜与腐朽气息的瘴气，在山风的吹拂下，如同轻纱般在林间缓缓流淌。

隐蔽的山坳洞穴内，一堆篝火噼啪作响，散发着唯一的光明与暖意，也映照着三张各怀心事的年轻脸庞。

距离他们决定明日清晨便启程，离开这处暂时安全的喘息地，前往更加莫测的“乱石荒原”，只剩下最后几个时辰了。

柳如烟依旧盘膝闭目，周身缭绕的冰蓝色剑意比之初时己然内敛了许多。

显然在玄冰菇和林凡那奇异“温脉导元丹”的帮助下，她的伤势恢复得极快，实力也隐隐有所精进。

方青羽则靠在洞壁上，手中把玩着几块从附近捡来的、质地古怪的石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眸子，却时不时地闪过一丝精明与警惕，显然在为明日的行程做着最后的推演和准备。

而林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进入修炼状态。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洞口，拨开垂落的藤蔓，望向了东南方向。

那里，是林家大院所在的方位。

虽然隔着百里之遥的崇山峻岭和无尽林海，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一片被夜色笼罩的、模糊的远山轮廓。

但他知道，那个曾经承载了他十三年屈辱与痛苦记忆的地方，就在那个方向。

夜风格外寒凉，吹拂着他略显单薄的衣衫，也吹乱了他额前的黑发。

林凡的眼神，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深邃和复杂。

十三年。

对于一个修士而言，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

但对于曾经的林凡来说，那却是充满了绝望、欺凌、和无尽黑暗的漫长岁月。

他想起了母亲。

那个温柔而又带着一丝病弱忧愁的女子，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他至今还记得母亲临终前，紧紧握着他的手，用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嘱咐他“好好活着”时的眼神。

那眼神中，充满了不舍、担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

母亲留给他的那枚干枯草编指环，早己在他与万灵归源鼎意外绑定时化为了飞灰。

但母亲的音容笑貌，以及那份深沉的母爱，却早己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成为他无论身处何等绝境，都能咬牙坚持下去的最根本的动力。

“娘，孩儿……还活着。”林凡在心中默默地说道，眼眶微微有些。

紧接着，是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纠缠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屈辱记忆。

他想起了五岁那年，灵根测试石柱上那黯淡无光的色彩，以及随之而来的、从云端跌落泥潭的巨大落差。

那些曾经对他和颜悦色的族人，一瞬间都换上了冷漠、鄙夷、甚至厌恶的嘴脸。

他想起了废丹房那暗无天日的八年。

冰冷的药渣，刺鼻的恶臭，永无止境的劳作，以及……林涛等人那肆无忌惮的欺凌与嘲讽。

“废物”、“活垃圾”、“连狗都不如的东西”……

这些恶毒的称谓，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遍又一遍地切割着他那颗敏感而又脆弱的心。

他想起了启灵小比，想起了林云峰那高高在上、视他如蝼蚁的眼神。

想起了那场精心策划的栽赃陷害。

想起了执法长老雷万钧那不问青红皂白的冷酷判决。

想起了水牢中那刺骨的寒水和无边的绝望……

一幕幕，如同最真实的梦魇，在他眼前闪过。

每一次回忆，都让他的心脏因为愤怒和不甘而剧烈地抽搐着。

“林家……”

林凡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火焰。

“这就是我曾经付出一切想要融入，却最终将我弃如敝履、甚至要置我于死地的‘家族’！”

失望？愤怒？憎恨？

是的，都有！而且，刻骨铭心！

他恨林涛的嚣张跋扈，恨林云峰的阴险毒辣，恨雷万钧的冷酷无情，更恨那些在他落难时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的所谓“族人”！

他也失望于这个家族的冷漠与不公，失望于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对底层子弟命运的漠视！

但是，在这些负面情绪的尽头，林凡的心中，却也悄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真正逃离了出来，或许是因为经历了生死一线的考验，又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了两个虽然关系复杂、但至少不再是敌人的“同伴”。

他发现，当他再次回望那个曾经让他感到窒息和绝望的地方时，除了愤怒和憎恨，似乎……也只剩下这些了。

所谓的归属感，所谓的亲情羁绊，早己在他被诬陷入狱、九死一生之际，被彻底斩断！

他想起了母亲，那份思念依旧温暖而纯粹。

他也想起了小比时，木长老那带着几分探究和“惜才”的眼神，虽然最终并未能改变他的命运，但也算是在他最黑暗的时刻，投下过一丝微弱的光。

他还想起了柳如烟，那个如同冰山般冷傲的女子，虽然最初的接触只是交易，但在刑台前那石破天惊的“住手”，以及之后毫不犹豫地与他一同逃亡，这份“恩情”，他林凡没齿难忘。

还有方青羽，那个玩世不恭、却又总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惊人手段的神秘伙伴，若非他的阵法和谋略，他们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从林家天罗地网般的追捕中逃脱。

这些……才是他如今应该珍视和铭记的。

至于林家……

林凡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郁结和愤懑都尽数吐出。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清澈和坚定。

“从今往后，我林凡，与林家再无瓜葛！”

他在心中立下重誓。

“林家欠我的，总有一日，我会亲手讨还！”

“所有曾经欺我、辱我、害我之人，也终将为此付出代价！”

这不再是单纯的愤怒宣泄，而是一种冷静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复仇决心！

这决心，如同最坚硬的磐石，成为了他未来变强之路上，一个不可动摇的强大动力！

但仅仅是复仇，还不够！

他更要活下去！

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要保护那些值得自己保护的人！

要让自己的名字，响彻整个修炼大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林凡，绝不是什么任人践踏的废物！

而这一切的依仗，便是他怀中那尊神秘的万灵归源鼎，以及……他自己那颗永不屈服、愈挫愈勇的心！

想到这里，林凡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自信而又带着几分冷冽的笑容。

他转过身，不再望向那早己被他抛在身后的家族方向。

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洞外那片更加广阔、也更加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黑暗森林。

那里，才是他未来的战场！

那里，才有他渴望的自由与机遇！

“想通了？”

一个略带几分沙哑和慵懒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林凡回头，只见方青羽不知何时己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正用一种带着几分探究和玩味的眼神看着他。

洞穴另一侧，柳如烟也结束了调息，清冷的目光同样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察觉到了他身上发生的某种细微变化。

林凡迎着两人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嗯，想通了。”

他没有多说，但柳如烟和方青羽都能从他那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也更加坚定的眸子里，感受到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气息。

“那就好。”方青羽咧嘴一笑。

“天就快亮了。”

“准备好……去闯荡我们自己的‘江湖’了吗？”

“随时可以。”林凡简短而有力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