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秘信

梅雨季节的药王谷，潮气浸透了每一册医书。司容容正在母亲旧居整理被湿气熏染的典籍，孕肚让她弯腰时格外吃力。小半夏踮着脚帮她擦拭书架顶层的灰尘，突然"咦"了一声。

"师娘，这后面有个暗格！"

司容容心跳加速。暗格中静静躺着一封泛黄的信笺，火漆完好无损，上面压着片干枯的胡荽叶。信封上写着"容容亲启"，是母亲的笔迹。

她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信笺。小半夏懂事地退到门外："我去给师娘煮安神茶。"

信纸展开的瞬间，一缕异香飘出。司容容一眼认出这是西域特有的沙枣花气味。母亲清秀的字迹跃入眼帘：

"吾女容容，若你读此信，想必己归药王谷。十六年前西域'焚天部'来袭，欲夺琥珀保心丹秘方。汝出生三日，吾不得不将汝托付..."

一滴水渍模糊了"焚天"二字。司容容轻抚信纸，才惊觉是自己落了泪。信中提到的那场袭击发生在满月之夜，母亲为保护刚出生的她，不得不让心腹侍女带着婴儿秘密离谷。而信尾绘着的奇怪符号，与阿芷护身符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焚天部..."司容容喃喃自语。腹中的孩子突然动了动，仿佛在回应。窗外雷声隆隆，雨点开始敲打窗棂。

门"吱呀"一声开了。楚临渊带着一身水汽走进来，手中油纸包着新采的草药。见妻子神色不对，他立刻放下药包："怎么了？"

司容容默默递过信笺。楚临渊读完，眉头紧锁："难怪老谷主对西域相关的事如此敏感。"

"母亲说焚天部善用音律控人心智。"司容容指向信末符号，"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标记。"

楚临渊突然从怀中取出林夫人的香膏盒对比，符号完全一致！他脸色变得异常严肃："贵妃与西域往来密切，这香膏..."

一声尖叫突然划破雨幕。两人冲出门外，只见林夫人的侍女在回廊下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眼白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小半夏试图按住她，却被一把推开。

"药人症状！"司容容失声叫道。那侍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在柱子上刮出深深的痕迹。

楚临渊一个箭步上前，用腰带捆住侍女双手。司容容取出银针刺其人中穴，侍女却毫无反应，反而力大无穷地挣开了束缚。

"需要音露！"司容容大喊，"半夏，去取胡荽汁！"

混乱中，老谷主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廊柱后。她手中沉香杖闪电般点中侍女后颈某处，那人立刻软倒。司容容看得真切——那正是母亲信中提到的"焚天部"命门所在！

"抬到密室去。"老谷主声音比冰还冷，"容容，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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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中飘着浓重的药味。侍女被铁链固定在石床上，时不时抽搐一下。老谷主用银刀划开她指尖，取了几滴暗红色的血滴入瓷碗。血珠入水不散，反而像活物般蠕动。

"焚心毒。"老谷主冷笑，"十六年了，他们还没放弃。"

司容容鼓起勇气："外祖母早就知道香膏有问题？"

"知道？"老谷主突然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狰狞的旧伤，"这是当年为护你母亲留下的。焚天部的毒，沾肤即溃。"

楚临渊若有所思："所以琥珀保心丹能解此毒？"

"不止。"老谷主看向司容容的孕肚，"它能阻断毒性的传承。"说着从怀中取出半块琥珀，"司瑶当年研究的就是这个——如何让下一代免受焚心毒侵蚀。"

司容容接过琥珀，发现里面封着一粒种子。对着灯光细看，种子上有极细的金色纹路，排列成螺旋状。

"这是..."

"音药的源头。"老谷主语气缓和下来，"西域'回音谷'特产的灵种，能吸收音律生长。司瑶发现用它入药，可解百毒。"

侍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司容容急忙把脉，发现其心脉己受损。她不及多想，取出随身携带的微量宫音露滴在侍女舌下。

"胡闹！"老谷主厉声制止，却为时己晚。

侍女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瞳孔骤然收缩。就在众人以为要恶化时，她突然长舒一口气，眼中青灰色褪去些许。

"师娘！"小半夏在门外喊，"阿芷说她认识这个病！"

阿芷怯生生地走进来，指着侍女脖子上的红痕，清晰地说："焚天印记。"她掏出自己的护身符，"阿爹说，有这个...不怕。"

老谷主一把夺过护身符细看，脸色阴晴不定："你父亲是西域人？"

阿芷点头，又摇头："阿爹说...我们是'回音谷'守门人。"

司容容与楚临渊交换了个震惊的眼神——这不正是母亲信中提到的灵种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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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司容容在灯下反复研究母亲的遗信。楚临渊推门进来，手中端着安胎药。

"查到了。"他低声道，"贵妃胞弟确实与西域商队往来密切，近半年尤其频繁。"

司容容搅动着药勺："林夫人用的香膏..."

"正是那商队所赠。"楚临渊展开一幅地图，"更蹊跷的是，他们每次进京都会绕道药王谷附近。"

雨声渐密。司容容突然觉得寒意彻骨。腹中的孩子不安地动了动，她下意识护住肚子："他们要琥珀保心丹做什么？"

楚临渊沉默片刻："当今圣上患有心疾。"

一句话道破惊天阴谋。司容容手中的药碗"当"地落在案几上。若西域势力控制皇上的药源，不就等于控制了整个王朝？

"不对。"她突然想起什么，"母亲信中说焚天部十六年前就来过，那时当今圣上还是皇子..."

楚临渊目光一凛："除非他们早就布局。"

窗外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室内。司容容恍惚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门外，白发被电光映得惨白。

"外祖母？"

无人应答。但地上多了个樟木小盒，盒中整齐排列着十二支金针——正是老谷主珍藏的"十二律针"，每根针尾的琉璃珠都在暗处发出微光。

楚临渊拾起盒底的字条："'音药相合，可解万毒'...这是同意我们用音露了？"

司容容却盯着自己的孕肚出神。母亲送她离谷是为避祸，老谷主严拒音药研究是为护她，可命运兜兜转转，她还是站在了风暴中心。

"临渊，"她突然抬头，"我想试试灵种。"

楚临渊脸色骤变："不行！你怀着孩子..."

"正因如此。"司容容轻抚腹部，"母亲的研究需要继续。如果焚心毒真能代代相传，那么我们的孩子..."

余音化作颤抖。楚临渊紧紧抱住她，感受到妻子单薄身躯里的坚定。雨声如鼓，他最终长叹一声："至少等孩子出生。"

司容容在他怀中摇头："林夫人的侍女发病了，说明毒素己经在扩散。贵妃能送一次香膏，就能送十次、百次..."

她突然噤声。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还伴着沉香木杖点地的声响。老谷主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个琉璃瓶，瓶中漂浮着那半块琥珀。

"司瑶当年研究到最关键处..."老人声音沙哑，"发现灵种需要'活皿'培育。"

司容容倒吸一口凉气："活皿？"

"孕妇的脐血。"老谷主的目光落在司容容腹部，"音药能激活灵种，但唯有胎儿的生机能让它开花。"

雷声轰鸣。司容容突然明白为何母亲的研究功亏一篑——当年药人之祸后，药王谷再无孕妇敢接近音药。

"我来当这个'活皿'。"她听见自己说。

楚临渊的手猛地收紧。老谷主却像早有预料，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先用这个试试。"

瓶中装着淡绿色的液体，与寻常安胎药相似，但多了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味。司容容刚拔开瓶塞，腹中的孩子就剧烈动了一下。

"这是..."

"灵种浸液。"老谷主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味普通药材，"司瑶留下的最后样本。"

楚临渊夺过瓶子细闻："有微量音露成分！"

"不足为害。"老谷主看向司容容，"敢喝吗？"

司容容毫不犹豫地仰头饮尽。液体入喉冰凉，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涌向西肢百骸。最奇妙的是，腹中的孩子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在专注感受这新奇的滋味。

"如何？"楚临渊紧张地问。

司容容刚要回答，突然捂住嘴。楚临渊急忙端来痰盂，却见她吐出的不是预想中的秽物，而是一小口晶莹的液体——在烛光下泛着七彩光泽，如同融化的琥珀。

老谷主用银针蘸取少许，滴在随身携带的试毒玉上。白玉瞬间由白转青，又慢慢恢复如常。

"果然..."老人长舒一口气，"灵种认主了。"

司容容尚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腹中突然传来前所未有的温暖涌动。她拉起楚临渊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夫妻二人同时感受到了一次强有力的胎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像是有意识的回应。

老谷主转身走向门口，背影似乎不再那么佝偻："明日开始，学习《灵枢经》音药篇。"

门关上后，楚临渊仍保持着半跪姿势，手掌紧贴妻子腹部。司容容看见他眼角有泪光闪动。

"怕吗？"她轻声问。

楚临渊摇头，声音哽咽："骄傲。"他将耳朵贴在司容容肚子上，"我们的孩子...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夫。"

窗外雨声渐歇。一片月光穿过云层，正好照在案几上的母亲遗信上。那个神秘的西域符号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在见证着新一代药王谷传人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