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开启新生活的大门

晨光透过茶楼雕花窗棂，在田凌云手背投下细碎光斑。

他盯着茶盏里沉浮的龙井，指节无意识着西装袖口——这是他翻出压箱底的旧衬衫改的，针脚歪歪扭扭，是芳芳上个月非要帮他缝的。

"田老板。"

陈总的声音带着点北方口音的浑厚。

田凌云抬头，对方正弯腰替他续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看了三天你餐厅的监控录像。"他推了推眼镜，"凌晨西点你蹲在后门给流浪猫喂鱼骨头，七点半蹲在灶台边教新学徒颠勺，客人把汤洒在你围裙上，你还笑着说'正好省得洗了'。"

田凌云喉结动了动。

三个月前他还蹲在夜市摊位前，为五块钱的菜钱和菜贩子讨价还价；半个月前因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堵在店门口骂"老赖"。

此刻陈总递来的合同上，"两千万"的投资金额烫得他掌心发疼。

"我要的不是只会做菜的厨子。"陈总指尖敲了敲合同附加条款，"是能把'小太阳'做成全国连锁的创业者。

你女儿的画当品牌LOGO，餐厅留五张免费儿童餐位——这些你写在餐巾纸上的破想法，比任何商业计划书都动人。"

田凌云突然想起昨夜给芳芳擦药时，女儿烧得迷迷糊糊还攥着他的手："爸爸的餐厅...要像太阳...照到所有小朋友..."他吸了吸鼻子，抓起笔的手有点抖："我保证——"

"不用说保证。"陈总笑着合上合同，"你能把番茄牛腩面熬出二十三种层次的鲜，就该相信自己能做好更大的事。"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李厨师发来的视频。

画面里新员工举着"小太阳餐厅升级"的红横幅，小林站在梯子上贴装修效果图，李大爷搬着工具箱嚷嚷："田小子，你这厨房得加个儿童洗手池！"

田凌云眼眶发热，刚要回消息，口袋里另一部手机突然炸响——是医院陈医生的号码。

消毒水的气味裹着冷风吹进鼻腔时，田凌云的衬衫后背己经全湿了。

手术室门上方的"正在手术"红灯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扶着墙滑坐在塑料椅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田先生。"陈医生的白大褂下摆还沾着血渍，田凌云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椅背上发出闷响。

"术中发现患儿心脏瓣膜有隐性缺损。"陈医生摘下口罩，眼底青黑，"我们临时调整了方案，现在..."

"现在怎么样？"田凌云的声音在发抖，他想起三天前芳芳抱着他的脖子说："爸爸，等我好了，要给新餐厅画更大的太阳。"想起昨夜在病房，女儿偷偷把攒了半年的糖果塞给他："爸爸吃，甜的。"

"手术很成功。"陈医生突然笑了，"你女儿真是个小勇士，麻醉前还在问'我睡一觉，爸爸的新菜单能写完吗？

'"

田凌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他踉跄着扶住墙，指甲在墙皮上抠出月牙印。

手术室门"吱呀"打开，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芳芳闭着眼，小脸白得像纸，可睫毛还在轻轻颤动——像以前偷吃糖被他发现时，装睡的小模样。

"爸爸..."芳芳的声音细得像蚊鸣，田凌云立刻蹲下来，额头抵着她的手背。

"我在。"他吻了吻女儿凉丝丝的指尖，"爸爸在。"

庆功宴摆在新餐厅的露台上。

晚霞把遮阳棚染成橘红色，李大爷举着二锅头跟张老板碰杯，刘记者举着摄像机追拍小林给芳芳戴的纸皇冠，新员工们举着可乐喊"田老板加油"。

田凌云端着芳芳的小瓷碗，正往里面舀山药粥，忽然听见后厨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他转头时，正看见张阿姨缩在调料架后，手里的小药瓶闪着冷光。

"张婶？"李厨师的声音带着警惕，"你躲这儿干嘛？"

张阿姨猛地把药瓶往身后藏，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我...我来捡我丢的发夹！"

田凌云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是半瓶没倒完的鼠药，气味混着八角香，若不是李厨师刚才撞翻了她的手，这药就要进了给环卫工人准备的免费汤里。

"田老板，我就是...就是看你过得太好，心里堵得慌..."张阿姨突然蹲在地上哭，"我儿子下岗，孙子要交学费，我摆了二十年煎饼摊，怎么就比不过你个半路出家的？"

露台的喧闹声突然静了。

刘记者的摄像机还对着这边，李警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警徽在夕阳下闪着光。

"张婶。"田凌云蹲下来，把鼠药瓶轻轻放在她脚边，"我摆夜市那会儿，你往我煤炉里泼水；我申请摊位证，你说我卖地沟油；上个月我买番茄，你偷偷跟菜贩子说'他肯定给不起钱'。"他喉结动了动，"可我女儿生病时，是你塞给我两百块，说'别让孩子等'。"

张阿姨猛地抬头，脸上的泪混着灰："那是...那是我孙子满月酒的份子钱..."

"所以我不想报警。"田凌云站起来，声音清亮，"但从今天起，小太阳餐厅的免费餐位，有你一份。"

人群里传来小声的抽噎，李大爷重重拍了拍张阿姨的肩："走，跟老哥喝两杯去。"

重新开业那天，餐厅门口的队伍从街这头排到那头。

穿校服的学生举着"小太阳加油"的手幅，环卫工捧着免费汤碗笑得眯眼，刘记者的镜头扫过墙上的慈善公示栏——"本月资助贫困患儿医疗金：十万"。

芳芳趴在收银台边画新画，彩笔在纸上戳出个圆："爸爸，这是太阳，这是我，这是好多好多小朋友..."

田凌云擦着桌子，看阳光穿过玻璃，在女儿发梢镀上金边。

他听见新员工喊"田老板，三号桌加碗牛腩面"，听见李厨师在厨房喊"番茄够吗？"，听见芳芳哼着跑调的儿歌——这些声音像串起来的珍珠，在他心里叮当作响。

首到那道阴影罩下来。

"老板，来碗番茄牛腩面。"

田凌云抬头，面前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侧脸轮廓有些熟悉。

他身后的玻璃幕墙映出另一个身影——是个女人，正隔着玻璃窗往里面看，手指无意识绞着爱马仕丝巾。

芳芳突然抬起头，彩笔"啪"地掉在地上。

她指着玻璃幕墙，奶声奶气："爸爸，那个阿姨...好像...好像照片里的妈妈..."

田凌云的手顿了顿。

他弯腰捡起彩笔，在芳芳画的太阳边上添了道金边。

窗外的风掀起门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混着厨房里飘来的番茄香，在空气里慢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