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妖法破阵

济州城的谯楼刚敲过五更，湿冷的晨雾像浓稠的墨汁般裹着城墙。高廉站在点将台上，道袍下摆被露水浸透，贴在腿肚子上冰凉刺骨。他死死盯着北方官道，三千辆粮车正像条笨拙的长蛇缓缓蠕动，车辕上的牛皮封条在晨光中泛着可疑的蜡光 —— 只有他知道，每辆粮车底层都码着浸透火油的木柴，只等火星溅落，便是铺天盖地的火海。

"将军，梁山贼寇动向如何？" 副将缩着脖子凑过来，盔甲碰撞声惊飞檐角寒鸦。

高廉的青铜令旗 "唰" 地指向芦苇荡，旗面上的八卦图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晁盖那伙贼寇素来贪粮如命，必走官道。" 他忽然压低声音，令旗在掌心敲出急点，"见贼寇靠近，先砍断粮车绳索，待他们抢粮时 ——" 他猛地挥旗，"放火烧车！"

梁山泊的议事厅里，松明火把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像舞动的战旗。公孙胜盘腿坐在草席上，浮尘在沙盘上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木屑纷飞中露出暗藏的九宫格："高廉这厮盗用先天八卦阵，表面以艮位为生门，实则在离位埋了火雷。" 他忽然抬头，眼中闪过精光，"那些粮车怕是裹着硫磺火油，一碰就炸。"

宋江捏着张团练献来的密信，信纸边缘还带着牢狱的霉味："张兄弟，高廉的生辰八字可准？"

"押司放心，" 张团练抱拳时甲胄作响，"去年他过寿，济州城隍庙的道长亲自上门做法，满大街都传他是正月初五子时生的。"

晁盖的熟铜棍突然砸在木桌上，震得茶盏跳起："跟他费什么口舌！俺带五百弟兄冲过去，一棍扫平粮车！"

吴用羽扇轻摇，扇面 "替天行道" 四字在火光中明明灭灭："保正且慢。林教头率弩机队埋伏西侧，专等火起时射他令旗手；公孙道兄在水寨设北斗阵，用高俅的生辰八字镇住妖法；保正您带庄客佯攻，引那妖道露出阵眼。"

巳时三刻，晁盖的怒吼撕破云层："弟兄们！抢粮活命！" 熟铜棍带着风声砸向粮车封条，木屑飞溅的瞬间，刺鼻的硫磺味像毒蛇般钻进鼻腔。他心头警铃大作："中计了！快退 ——"

话音未落，排头粮车突然爆炸，火舌夹着碎木片劈头盖脸砸来。高廉的令旗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青色火焰竟逆着风向梁山泊蔓延，枯黄的芦苇瞬间被点燃，噼啪声中腾起遮天蔽日的黑烟。

"哈哈哈哈！" 高廉站在阵中央，道袍被火光照得通红，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晁盖！尝尝本座的离火九宫阵！" 他转身对副将，"启动地火机关！"

地面突然传来闷响，裂缝中窜出青色火焰，眨眼间在梁山人马中间形成火墙。林冲在土坡上看得真切，咬牙低喝："弩机队，瞄准令旗手！" 红缨箭雨破空而去，却在距高廉三丈处纷纷坠地，仿佛撞上无形的铁墙。

"教头！箭矢被妖法挡了！" 庄客的声音带着惊恐。

公孙胜早已在水寨最高处设下七星坛，七盏青铜灯按北斗方位摆成勺状。他取出王伦地牢中搜出的高俅密信，借着火光看清信末的生辰八字，突然厉声喝道："高俅！借你生辰八字一用！"

香火缭绕中，公孙胜踏起天罡步，浮尘直指天际："天枢星动，镇离火！天璇星转，破九宫！" 七盏灯突然爆发出强光，北斗星象竟在正午的云层中显形，斗柄正对着高廉的帅旗。

高廉手中的令旗猛地一颤，青色火焰应声矮了三分。他抬头望天，只见七星闪耀，冷汗瞬间浸透道袍："你、你竟敢用生辰八字设阵！"

宋江抓住时机，抽出短刀振臂高呼："弟兄们！百姓的救命粮就在火里，就算烧成灰，也要给乡亲们抢回来！" 他带着朱贵的船队冲向火墙，船头的撞角劈开火焰，火星子落在铠甲上滋滋作响。

济州百姓听闻粮车被烧，扶老携幼扛着水桶、锄头赶来。一位老妇人跪在火墙前恸哭："青天大老爷啊！那是俺们攒了半年的救命粮！" 她转头盯着高廉，眼中冒火，"你烧的不是粮，是俺们的命根啊！"

数百名百姓跟着跪下，哭声震天动地。公孙胜突然眼前一亮，对宋江大喊："公明哥哥！让百姓齐呼 ' 替天行道 '，借万民怨气破阵！"

宋江转身，对百姓们抱拳到地："乡亲们！高俅抢咱们的粮，烧咱们的家，咱们能咽下这口气吗？"

"不能！" 怒吼声如滚雷般炸开，"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七星灯突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北斗星象清晰可见，每颗星子都仿佛坠着百姓的怒吼。高廉的令旗 "当啷" 落地，青色火焰瞬间熄灭，露出粮车下未燃尽的金黄粟米，在灰烬中格外耀眼。

林冲趁机率弩机队冲锋，蛇矛在手中挽出枪花："妖道！拿命来！" 枪尖挑落高廉身边的护法道童，火星溅在道袍上烧出焦洞。高廉正要遁走，张团练带着百余名官军突然杀出，刀枪齐举拦住去路。

"高廉！" 张团练的刀尖抵住对方咽喉，"你拿弟兄们的军饷买仙丹，让咱们跟着你喝西北风？" 他转头对宋江抱拳，"押司，我等愿追随您杀贪官、保百姓！"

高廉脸色铁青，望着周围倒戈的官军，突然瘫坐在地。公孙胜的浮尘轻轻卷住他的道袍："妖道，你以为九宫阵能挡得住民心？百姓的一口怨气，便是最厉害的仙法。"

黄昏的济州城外，残阳如血。宋江站在未燃尽的粮车前，看着百姓们小心翼翼地清扫烧焦的粟米，哪怕是一粒也舍不得丢掉。高廉被押到面前，仍不甘心地嘟囔："草寇... 妖法..."

宋江捡起半块烧焦的杏黄旗，旗上 "替天行道" 四字虽已残缺，却依然醒目："你用妖法烧粮，我们用百姓的公道破阵。" 他指向正在分粮的老妇人，"他们心里的公道，比你那些歪门邪道强万倍。"

张团练带着官军齐刷刷跪地，甲胄撞击声惊起归巢的寒鸦："我等愿为梁山泊效犬马之劳！"

晁盖大笑着拍张团练的肩膀，熟铜棍在地上敲出火星："奶奶的！这下咱们既有庄客又有官军，看高俅还敢嚣张！公明兄弟，该把 ' 忠义堂 ' 的匾额挂起来了吧？"

宋江点头，公孙胜早已研好墨汁，狼毫在临时赶制的木匾上笔走龙蛇，"忠义堂" 三字力透木背："这三字，是百姓给梁山泊的封号。"

是夜，聚义厅内灯火通明。晁盖盯着张团练带来的布防图，手指重重戳在 "连环马" 三字上："高俅这老贼，吃了败仗就搬救兵，啥是连环马？"

"连环马乃官军精锐，三马相连，马腿裹铁甲，普通兵器难伤。" 林冲皱眉沉吟，忽然眼中一亮，"但某在禁军时，曾见过钩镰枪法，专砍马腿。"

吴用击掌笑道："妙！可招募山中猎户，教他们钩镰枪法，再挖陷马坑，不愁破不了这阵。" 他转头问公孙胜，"道兄，此阵无需法术吧？"

公孙胜摇头，浮尘轻点地图："连环马是兵家正阵，破阵需靠教头的真本事。" 他忽然望向窗外，百姓们的灯火在梁山泊畔连成一片，"不过嘛，有百姓帮咱们勘察地形，胜过千军万马。"

宋江起身，望着厅外闪烁的灯火，仿佛看见无数双手在托举着梁山泊的大旗："不管是妖法还是阵法，咱们有两样法宝 —— 一是弟兄们的肝胆，二是天下百姓的民心。"

晁盖的熟铜棍重重砸在地上，声如闷雷："对！谁要敢欺负百姓，先问俺这棍子答不答应！"

聚义厅内，庄客们开始打磨钩镰枪，张团练在沙盘上推演连环马阵，公孙胜与阮氏三雄商量在芦苇荡挖陷马坑。宋江摸着腰间的郓城官印，忽然想起重生那日的惊觉 —— 原来替天行道，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孤胆英雄梦，而是千万个受压迫者攥紧的拳头，是无数颗向往公道的心燃起的烈火。

这一晚，济州城头的守军望着梁山泊方向的灯火，听见随风飘来的口号声："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他们不知道，一面写着 "忠义堂" 的大旗正在夜色中升起，而属于梁山泊的传奇，正从这破阵之战开始，在天下人的心中埋下一粒种子，终将长成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