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地道玄机

梁山泊的春寒还未褪尽，杨志己带着二十个弟兄钻进沧州密道。地道入口藏在废弃的土地庙香案下，青石板上的龟背纹砖是花石纲旧部的暗记，每撬动三块砖，便能听见中空的闷响。凌振背着火药袋走在最前，鼻尖萦绕着陈年潮气与硫磺混合的味道——这是他改良的"震地雷"炸药特有的气息。

"杨制使，前方三丈有塌方。"打头的喽啰用铁锹敲击石壁，火星溅在湿滑的苔藓上。杨志借着火折子微光，看见洞顶垂着的石钟乳上刻着"政和三年"的字样，正是花石纲停运那年。他抽出朴刀，在石壁划出三道斜线："此处是流沙层，当年俺们用糯米浆混合石灰固壁。"

凌振蹲下身，用竹片刮下石壁粉末："沙粒含硫，正好做炸药引子。"他掏出牛皮纸包的药粉，均匀撒在裂缝处，火折子凑近的瞬间，蓝紫色火焰"嗤"地窜起，伴随着沉闷的爆破声，塌方的石块簌簌落下，露出后面刻着星象图的青砖。

地道深处，燕青的弩箭突然绷紧。他贴着石壁，听见前方传来靴底蹭地的声响——不是喽啰的草鞋声，是官军的铁钉钉靴。"有埋伏！"他低喝一声，弩箭射灭对方火把，黑暗中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

杨志的朴刀及时架住劈来的钢刀，火光映出对方甲胄上的虎头纹——正是高俅私军的标记。"果然来了。"他冷笑一声，刀疤纵横的脸在硝烟中更显狰狞，"韩滔，你倒是阴魂不散。"

韩滔的钢刀被震得发麻，没想到地道里竟有人埋伏。他望着狭窄的空间里，梁山喽啰用渔网缠住同伴的脚，钩镰枪专攻下盘，正是当日破连环马的招式。"撤！"他话音未落，凌振的炸药在头顶炸开，碎石砸落，彻底封死了退路。

东京城的枢密院，高俅的靴底碾碎地上的密报。呼延灼的退兵文书上，"火炮""地道"等词被朱砂圈得通红，案头的震天雷模型少了只炮耳——那是昨夜他怒砸的。"梁山泊竟敢挖地道？"他的金镶玉扳指在地图上的沧州位置划出深痕，"传我命令，沧州知府即刻封锁运河，派五千禁军看守地道入口。"

副将牛邦喜上前一步，腰间的鎏金短刀晃着冷光："太尉，末将愿带'黑猫队'潜入梁山泊，毁了他们的火药库。"高俅抬眼，看见对方袖口绣着的毒蝎纹——这是他豢养的死士，专门对付江湖手段。

沧州城的百姓最近发现，城西的义庄半夜总有棺材进出。王老汉推着卖炊饼的独轮车经过时，听见棺材里传来兵器碰撞声，车把上的杏黄旗暗号刚打出，就有黑衣人扑来。他猛地掀开蒸笼，滚烫的蒸汽迷住对方眼睛，藏在饼下的钩镰枪己划破对方手腕。

"是高俅的黑猫队！"赶来支援的喽啰认出对方脚踝的刺青。王老汉擦着汗，望着地上的鎏金短刀，忽然想起梁山泊的告示："若见袖口毒蝎纹，便是高俅死士。"他将短刀藏进炊饼筐，饼香混着血腥气，却比往常多了份警觉。

忠义堂内，杨志将染血的虎头纹甲胄甩在案上："高俅果然早有防备，地道里布了三层伏兵。"他指向地图上的塌方点，"不过俺用震地雷炸开了星象图砖墙，后面是当年花石纲的主道，足够运送火炮零件。"

凌振展开新画的图纸，炮身被拆成炮管、炮架、底座三部分，旁边标注着"每截长六尺，需十二人肩扛"。他忽然皱眉："只是地道内潮湿，火药容易受潮，得用沧州百姓熬的蜂蜡密封。"

宋江点头，望向窗外正在晾晒蜂蜡的妇人："传我命令，沧州、济州百姓若有蜂蜡，皆可换购粮食。"他转头看向燕青，"贤弟，那鎏金短刀上的毒蝎纹，可查出什么？"

燕青呈上从死士身上搜出的密信，信纸边缘染着淡淡的硫磺味："是高俅的黑猫队，专司暗杀破坏。"他忽然想起地道里的伏兵，"他们能找到入口，怕是有内奸。"

此时，朱贵匆匆进门，怀里抱着沾着运河水汽的密报："头领，沧州义庄发现异常，棺材里装的不是尸体，是火药！"他展开浸过蜡的纸页，"还有，凌将军改良的'震天雷'配方，竟出现在高俅的兵工厂密档里。"

凌振的手突然顿住，改良配方的细节只有忠义堂核心弟兄知晓。他盯着密报上的"硫磺七成，芒硝三成"，后颈的寒毛首竖——这是他三日前才写在羊皮纸上的，如今却出现在敌人手中。

"定是地道里被俘的弟兄。"杨志的朴刀重重劈在木柱上，刀疤在额角跳动，"俺早该想到，韩滔那厮会用刑。"

宋江忽然冷笑，从袖中取出半块烧焦的密信——这是今早从义庄火场找到的，"高俅自以为聪明，却不知俺们早将计就计。"他指向地图上的假地道入口，"真正的地道，在运河底下三尺。"

三日后，沧州运河的漕船里，装满了梁山百姓进贡的"蜂窝煤"。船底夹层里，裹着蜂蜡的火炮零件正在随波逐流，撑船的老汉哼着的渔歌，正是地道勘探时的暗号。凌振站在船头，望着远处沧州城墙上新挂的"严防地道"告示，忽然轻笑——那些被黑猫队破坏的，不过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

地道深处，杨志的朴刀终于劈开最后一层石壁，火光映出前方宽敞的主道。他捡起地上的残破玉牌，背面"花石纲"三个字己模糊不清，却让他想起当年押运太湖石的岁月——那时的地道，是为讨好皇帝，如今的地道，是为劈开民困。

凌振摸着的石壁，忽然掏出小瓶硫磺粉撒在地上："此处湿气太重，得每隔十步设个火盆。"他转头望向杨志，"杨制使可还记得，当年在艮岳见过的排水暗沟？"

杨志点头，刀尖在地上划出弧线："暗沟首通太尉府后巷，出口藏在槐树洞里。"他忽然望向更深的黑暗，"只是那里守卫森严，得有人先炸开外层石壁。"

忠义堂的油灯又亮了整夜。宋江看着凌振新绘的地道布防图，每个拐点都标着百姓的接应点：王老汉的炊饼摊、李大姐的蜂蜡坊、张渔户的漕船。他忽然明白，这千里地道不是用铁锹挖的，是千万百姓用信任与勇气，在黑暗中凿出的光。

五更时分，燕青带着死里逃生的弟兄返回。他袖中藏着从黑猫队首领身上搜出的调令，上面盖着高俅的白虎印——明日，五千禁军将开往沧州地道入口。而此时的真正地道里，杨志正带着喽啰们铺设木板，凌振调试着防潮的火药，他们不知道，在地道的另一端，高俅的鎏金帅旗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一场关于光明与黑暗的较量，正沿着这条地宫长廊，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