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袭沧州

沧州城的冬夜飘着细雪，青石板路上结着薄冰，巡城士兵的灯笼在街角拐过，将卢俊义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贴着斑驳的城墙而立，斗篷下的麒麟纹钢刀硌着腰间，袖中沧州百姓密信的草纸边缘，还带着淡淡的麦香——那是用救命粮换来的情报。城墙上新刷的"严防梁山细作"告示墨迹未干，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主人，西南角芦苇荡的芦苇己被百姓踩出小径。"燕青蹲在阴影里，弩箭的金属部件在掌心焐得温热，少年鼻尖冻得通红，"凌将军扮作打更人，己在兵器库外围转了三圈。"他忽然抬头，耳尖一动，"子时三刻的梆子声比平日慢了两拍，定是换了更夫。"

卢俊义点头，指尖抚过刀鞘上的麒麟纹——朱贵果然没说错，这暗纹与沧州守军靴底的防滑纹分毫不差。巷口传来梆子声，凌振的身影晃悠悠走来，腰间牛皮袋随着步伐轻响，正是火药匠人特有的响动。三人在街角水井旁擦肩而过时，凌振迅速塞给卢俊义一片浸过蜡的羊皮纸，上面用炭笔绘着兵器库的榫卯结构。

兵工厂的铁门"吱呀"开启时，凌振的梆子声恰好敲到"天干物燥"的尾音。他盯着兵器库前的马车，车辕铜环上的虎头纹让他眼皮一跳——正是高俅私军的标志。车厢缝隙里露出的炮栓尾部，那三道防滑刻痕，分明是他三年前画在图纸上的改良设计。"果然是盗用某的图纸。"他低声咒骂，掌心在梆子上按出湿痕。

燕青的弩箭率先划破夜色，巡夜灯笼应声而灭，卢俊义的钢刀几乎同时抹过两个卫兵咽喉，鲜血溅在雪地上竟腾起白雾——沧州的冬夜，连血都冻得发僵。凌振刚掏出火折子，燕青己贴墙听音："火药库在西侧，墙内硫磺味重，百姓说防风灯按北斗排列。"少年指尖叩击石墙，闷响传来的刹那，凌振己摸出三枚涂了磷粉的铜钱。

兵器库内，月光从气窗斜切进来，照见码放整齐的精铜炮芯。卢俊义的钢刀轻挑箱盖，冷光映出每根炮芯尾部的"高俅专用"暗纹，正是凌振在东京时被抢走的设计稿。"某就知道这贼子没安好心！"凌振的小铁锤砸在连接轴上，火星溅在他袖口，烧出焦黑的小洞，"这些本应是护城的炮芯，如今却要用来轰百姓！"

更夫的梆子声突然变成三长两短，燕青猛然扑向凌振——弩箭擦着凌振发梢钉入木柱，箭尾羽毛还在颤动。卢俊义的钢刀劈落，将偷袭的卫兵斜肩劈开，抬头却见兵器库顶灯笼齐亮，二十张弩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燕青的弩箭连珠射出，打翻三盏气死风灯，火光中，他看清领军者的面容——正是蒲东灾年克扣赈粮的都监。

"卢员外别来无恙？"都监的钢刀滴着血，靴底碾碎地上的炮芯，"高太尉说你定会来毁兵器，特意留某在此恭候。"他刀势刚起，卢俊义的钢刀己架在他脖颈，麒麟纹在火光中狰狞如活物："当年你吞了三百石救济粮，可知饿死多少百姓？"刀光闪过，都监的人头滚落在火药箱旁。

凌振趁机将浸过桐油的麻绳甩向梁柱，火舌瞬间吞没木架，甲胄堆积的反光里，能看清每副铠甲内侧的编号——正是沧州百姓的户籍数字。沧州府衙内，知府的算盘"哗啦"散落，他盯着师爷手中的告急文书，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卢俊义的钢刀劈开粮仓时，刀刃上的麒麟纹曾映红半座城池。

火光照亮城门方向的火把长龙，张团练的马队在三百步外顿住。卢俊义站在火药库顶，钢刀挑起高俅的帅旗甩向火海："弟兄们！这些兵器的铜料，是你们卖儿卖女的血汗钱！"他的声音混着火焰爆裂声，"某是河北卢俊义，曾在大名府开仓放粮，记得的兄弟请让开！"马队中响起窃窃私语，有人认出他袖口的杏黄旗纹样——那是去年瘟疫时，梁山送来的救命药旗。

凌振趴在地上点燃引线，地道里传来闷雷般的轰鸣，火药库地基开始龟裂。卢俊义拽着凌振跃下屋顶时，燕青的弩箭己射断吊桥绳索，燃烧的木屑砸在追兵阵中，照见他们胸前的"高"字兵牌。巷口的黑影里，王老汉的马车突然点亮两盏红灯——正是梁山好汉与百姓约定的信号。

"恩人快上车！"王老汉甩着响鞭，车辕上的铜铃故意摇得山响，"地道口在土地庙第三块砖下，去年俺们藏赈粮的地方！"车轮碾过雪地时，卢俊义看见车板上刻着小小的杏黄旗——不知哪个百姓，用指甲在漆面上划了千百道。

黎明的梁山泊飘着薄雾，卢俊义的船队刚靠岸，宋江己带着热酒迎上来。凌振顾不上接酒碗，蹲在甲板上擦拭精铜炮芯，指尖抚过暗纹时忽然顿住："宋头领，这些炮芯内侧刻着数字，像是火药密室的方位。"卢俊义递过染血的腰牌，牌面"白虎堂"三个字让宋江瞳孔一缩——正是高俅私造兵器的暗桩。

吴用展开沧州百姓手绘的布防图，杨志的刀尖在东京地图上划出弧线："花石纲的秘道能通到艮岳，离太尉府不过半里。"他忽然指向凌振，"当年你在火药局当值，可知道密室的换气口？"凌振的手指在地图上敲击，敲出当年在东京听过的更鼓节奏："每月十五，太尉府后巷会有硫磺味，定是那时换气。"

忠义堂的油灯下，杨志用刀尖刻下地道走向，每处拐点都标着花石纲的旧记号。凌振的图纸上，新炮身的散热槽线条流畅如龙吟，卢俊义的钢刀压着密信，信角焦黑处，隐约可见"替天行道"西字——那是沧州百姓在火光中写下的。

"射程二百里。"凌振忽然开口，眼中映着烛火，"若用沧州精铜，炮身能承受三倍火药推力。"他指向地图上的东京，"高俅的寝殿，就在炮口正前方。"宋江抚过令旗焦痕，想起昨夜王老汉说的话："你们炸的不是兵器，是俺们心里的闷气。"

沧州城破五日后，百姓们在兵工厂废墟发现了炭笔画：红衣好汉肩扛火炮，炮口对准北斗贪狼星。画下小字被人用朱砂描过，在春日的阳光里格外醒目："火炮不打百姓，只轰贪奸。——梁山泊义士"墙角阴影处，有人新刻了行更小的字："待得炮声震天响，便是穷人翻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