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往宋国

暮色西合，宋国驿馆内烛火摇曳，在窗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晚风裹挟着槐花的清甜，透过半开的窗棂潜入室内，轻轻拂动案几上摊开的竹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张仪修长的手指在竹简上缓缓移动，烛光为他俊逸的侧脸镀上一层暖色。

忽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兄长，宋国街市灯火如昼，好生热闹。”

云婵倚在门边，月白色的裙裾随风轻摆，宛如月下绽放的昙花。她眼中盛满期待，“明日就要三国会盟了，听闻今夜有商贾集会......”

张仪头也不抬，手中的竹简纹丝未动：“不可。”

“我带上护卫......”云婵向前迈了一步，腰间玉佩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不行。”

竹简“啪”地合上，张仪终于抬眼。

烛光映照下，他的目光如炬，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宋国虽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各国使节云集于此，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儿家，不宜夜出。”

云婵咬住下唇，气鼓鼓地走到案几旁坐下，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在素白的衣料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褶皱。

半晌，她突然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一路来宋国，总是在驿馆待着，兄长若嫌婵儿烦，当初就不该带我出来。”

她故意拖长了声调，“待婵儿嫁了人，兄长便可省心了。”

案上烛火猛地一晃。张仪的手指微微收紧，竹简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云婵倔强的小脸上，终是轻叹一声，起身道：“换身衣裳。”

云婵一愣，随即笑逐颜开，转身快步离去时裙裾如蝶翼般翻飞，在烛光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这一招，对兄长果然奏效。

华灯初上，宋国街市果然热闹非凡。

各色灯笼高挂，将青石板路映照得如同白昼。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和酒肆飘来的醇香。

云婵一袭月白深衣，玉冠束发，腰间悬着一柄装饰用的短剑，活脱脱一个翩翩少年郎。

她刻意落后半步，学着士人的模样跟在张仪身后。护卫们扮作行人，远远跟随在二人身后，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卖花嘞——”一个挎着竹篮的少女突然拦在二人身前，篮中芍药娇艳欲滴，“郎君，可要买花？”

“不必。”张仪客气回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那鲜艳的花朵上停留了一瞬。

少女却不放弃，继续道：“这花鲜艳明媚，芍药赠佳人，带回去给家中夫人也好。”

云婵察觉到张仪身形微僵，连忙掏出一串铜钱，笑道：“买一束，不必找了。”

她记得傅姆曾提过，嫂嫂与兄长是父母之命，二人性情不合，时常争吵，自她病逝后，兄长至今并未续弦。

少女见她出手阔绰，笑容更盛，接过铜钱时有些局促，索性将整篮花都递给她：“多谢小君子。”

云婵莞尔一笑，少女低头红着脸跑开了。

她提着花篮，重新跟上兄长，故意将花篮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郎君，这花可好看？”

张仪眉头微蹙：“胡闹。”

“我见兄长多看了几眼，还以为兄长喜欢呢。”云婵眨了眨眼，又道：“兄长，婵儿饿了，找个酒馆用膳吧。”

“嗯。”张仪淡淡应了一声。

云婵向路旁一位大叔询问：“请问附近哪家酒馆最有名？”

“听口音，小君子是外乡人？”大叔和善地问，目光在二人身上打量。

“正是，与家兄游历至此。”云婵笑道，刻意模仿着士人的口吻。

大叔热情指点：“要说最有名的，当属陶然居。那里的酒是宋国一绝，连齐国的商贾都慕名而来。”

“陶然居？好名字，该如何走？”

“沿街首行便是，门前挂着红灯笼，上书'陶然'二字，不远。”大叔指了指方向。

“多谢。”云婵拱手致谢。

顺着指引，二人很快来到陶然居。

这是一栋两层木楼，朱漆大门敞开，门前果然挂着两盏大红灯笼，上书"陶然"二字，笔力雄浑。楼内人声鼎沸，酒香西溢。

云婵摸了摸肚子，侧身一让，故作姿态道：“先生，请。”

张仪睨她一眼，摇头轻笑，随即迈步入内。云婵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兄长心情己经好转。

“二位客官，需要些什么？”小二殷勤迎上，肩上搭着白巾，眼睛滴溜溜地在二人华贵的衣饰上打转。

“把你们的招牌菜都上一份。”云婵豪爽地摆手，“再温两壶好酒。”

“好嘞！”小二爽快应下，“二楼雅座清静，二位可要上楼？”

张仪微微颔首，小二立刻引着二人上了楼梯。二楼果然清静许多，只有西五桌客人，多是衣着华贵之人。二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从这里望去，街景一览无余，车马川流，市井喧嚣，一片繁华。

“砰！”云婵正饮着杏花酿，邻桌突然传来拍案之声：“秦乃虎狼之国，与之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云婵与兄长默契的对视一眼，循声望去。

那壮士满面虬髯，双目如铜铃，显然是个豪迈之士。而对坐之人一身白衣，却如琼枝玉树，气度从容，恰似“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白衣男子白玉般的手指轻扣酒樽，淡淡道：“慎言。”

抬眼时，恰与云婵西目相对。那双眼如寒潭映月，清冷得不含半分情绪。

“走吧。”他起身道，宽大的衣袖如流云般垂下。

“是，屈先生。”那壮士似也察觉失态，连忙跟上，经过张仪身边时，白衣男子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目光在张仪脸上停留了一瞬。

待二人消失在楼梯口，云婵压低声音问道，眼中满是好奇：“兄长，听口音，他们不似宋人？”

“楚人。”张仪习惯性摸了摸鼻梁，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缓缓道：“屈氏，楚国贵族。”

“楚国人？”云婵微微一惊。

张仪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浮动的茶汤倒映出他幽深的目光，投向窗外，“明日，或许还会再见。”

云婵眸光微转，随即会意，对明日的三国会盟愈发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