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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秦君称王
翌日清晨,龙门峡谷旌旗猎猎,鼓乐震天。
云婵早早来到右侧观礼台,这里果然如张仪所言视野极佳。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黑甲士兵列队而来,在祭坛周围形成严密的护卫圈。
随后是身着各色官服的秦国大臣,按照品级依次就位。
“咚——咚——咚——”
三声沉重的鼓响后,全场肃静。黄河的咆哮声仿佛也低了几分。
接着,号角齐鸣,一队仪仗缓缓而来。走在最前方的是三十六名手持长戟的武士,其后是捧着各种礼器的祭司,最后是八名壮汉抬着的华丽步辇。
步辇上,秦王赢驷巍然端坐。
云婵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这位历史上著名的秦惠文王,此刻就在她眼前,威严如天神下凡。
步辇停在祭坛下方。赢驷缓步登上台阶,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当他站到祭坛顶端时,初升的太阳正好越过龙门山顶,将金光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开始了。”云婵听见身后有人低语。
就在这庄严肃穆的时刻,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对面使节席。
忽然,她瞳孔微缩——昨日河畔那个傲慢的魏国男子,此刻正端坐在魏国使团首位,一袭墨色深衣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
“那是……”云婵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在看什么?”赢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眉头顿时紧锁。
“赢华,你可认识那人?”云婵小声问道。
赢华压低声音:“魏太子嗣,他身边那个将军是公孙衍。”他眼中闪过一丝少有的锐光,“此二人在魏国,一向主张合纵抗秦。”
云婵心头一震。太子嗣!
难怪昨日那般盛气凌人。她不禁多看了两眼,只见太子嗣正与公孙衍耳语,两人目光不时扫向祭坛,神色不甘。
公孙衍的大名她也听过,历史上说他是张仪的第一政敌。
他是魏人,也曾在秦国任大良造,秦魏河西之战,秦军全歼魏军八万人,俘虏了主将龙贾,此后,魏国一蹶不振,只得对秦国示弱。
这场胜仗便是他的功劳,却在张仪入秦后因政见不合重返魏国。
公孙衍归魏后推动合纵之策,意图联合各国抗秦,与张仪的连横之策针锋相对。
“吉时己到,秦国王典始!”太祝洪亮的声音穿透云霄,伴随着十二支青铜号角同时发出的雄浑声响,震得云婵耳膜发颤,也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恭请秦君、魏王、韩侯登台!”
三位君主依次踏上朱红锦毯铺就的台阶。
秦君嬴驷龙行虎步在前,玄色冕服上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魏王与韩侯亦步亦趋跟随两侧。
“周天子特使赐文武胙肉!”
三位君王同时转身。一位身着周室礼服的使者手捧玉盘缓步上前,盘中盛着祭祀用的胙肉。特使高声宣诏:“秦王、魏王、韩王听旨!”
三人整齐地向东方——周天子所在的洛邑方向行礼。
“秦国、魏国、韩国结盟互王,上承天命,下顺民心。天子闻之甚慰,特赐胙以彰其德。”
云婵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所谓“天子甚慰”,不过是周室衰微下的无奈之举。
她看着秦君双手接过胙肉,高举示众的庄严姿态,那睥睨天下的眼神分明在向所有人宣告:从今日起,秦国不再需要周天子的认可。
“秦君加冕!”
周天子特使从随从捧着的锦盒中取出一顶鎏金王冠,郑重地将它戴在秦君头上。
那王冠形制与周天子所用颇为相似,只是少了九旒,改为七旒——既显示了对周室的表面尊重,又暗含僭越之意。
就在这庄严肃穆的一刻,云婵忽然注意到天空中的异象——太阳边缘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缺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日食!”她差点惊呼出声。
祭坛上,赢驷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异象。他眉头微蹙,但很快恢复镇定,继续完成仪式。然而场下己开始骚动,有人惊恐地指着天空,窃窃私语。
“天狗食日!不祥之兆啊!”
“莫非上天不认可秦王称王?”
“快看,太阳快被吞没了!”
恐慌如涟漪般扩散,云婵咬了咬唇,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请大家安静!”云婵清脆的声音在骚动中格外醒目。
她站上观礼台的栏杆,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高声解释:“这不是什么天狗食日,而是月亮运行到太阳和地球之间,暂时遮挡了阳光的自然现象!”
她也不知道她说的词汇古人听不听得懂。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云婵心跳如鼓,但她知道此刻必须镇定。
“《诗经》有云:'日有食之,亦孔之丑',说明古人早己见过此象。”她继续道,声音愈发坚定,“这并非凶兆,反而是天地为秦王称王献上的奇观!看,太阳即将重现,象征秦国如日方升!”
仿佛印证她的话一般,太阳开始从黑影中缓缓露出,光芒重新洒向大地。
众人发出惊叹声,恐慌情绪逐渐平息。
祭坛上,赢驷深深地看了云婵一眼,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他高举双臂,声音如洪钟般响彻河畔:“天现异象,正昭示秦国将开创新天!自今日起,寡人即为秦王!”
“秦王万岁!”
“秦国万年!”
欢呼声如雷震耳,首冲云霄。赢驷接过太祝奉上的金爵,将酒液倾洒在鼎前,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云婵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被冷汗浸湿。
这确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秦君称王,昭示着秦国东出争雄,一统天下的宏图伟业正式拉开帷幕。
突然一道锐利的目光向她袭来,云婵抬头望去,正是魏太子嗣,她心一惊,连忙低头,不再看他。
“小云婵,你刚才可真够大胆。”赢华的声音从身旁响起,“没想到,你懂的这么多。”
“一时冲动罢了。”云婵讪讪一笑,其实,她也有些后悔,此番行为,实在太扎眼了些。
大典结束后,各国使节相继辞别。
云婵跟随张仪登上回程的马车,车轮碾过咸阳新铺的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婵儿,你今日所为,实在是出乎我意料。”
“兄长,我……”云婵有些心虚,指尖揪着衣襟。
张仪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做得很好。大王很欣赏你的胆识和学识。”
云婵惊讶地抬头:“真的?”
张仪点点头,但随即严肃起来:“但下次不可再如此鲁莽。若非大王开明,你当众打断大典,可是大不敬之罪。”
“我知道了。”云婵乖巧地应道。
“婵儿。”没过一会儿,张仪又突然开口,“你可知大王龙门称王的真正意义?”
云婵思索片刻,缓缓道:“秦国从此与周室分庭抗礼,再不受'伯'爵之位束缚。”
张仪满意地点头:“不错。”
“但更重要的是,魏韩两国今日在天下人面前承认了秦国的王号,这比十万大军压境更有威力。”他眼中闪烁着谋士特有的精光,“总有一日,函谷关以东的土地,都将插上秦国的旗帜。”
云婵看着张仪自信的神情,轻笑不语,这西分五裂,乱世纷争的天下,终有一日会是秦国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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