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中秋盛宴

沈宿漫无目的的走在文华殿中，前日苏清岚封后大典的余韵仍在空气中流转，鎏金香炉里的龙涎香尚未散尽，恍惚间还能听见钟磬齐鸣时，满朝文武高呼“皇后千岁”的声浪。

那日他隔着层层冕旒，看见沈明昭执起苏清岚的手。那人着一身红色凤服，发间东珠随动作轻颤，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华光。本该属于女子的凤冠霞帔穿在他身上，却无端生出一种颠倒乾坤的惊艳。原来当皇帝真的可以翻云覆雨——甚至能让男子母仪天下。

他问母亲，母亲也只是说苏首辅己经死了，后位上做的是国师青风，以后莫要再提，文武百官也指鹿为马，唯有堂舅不语，不久后就被贬为知府，离开了京城。

十三岁的少年喉结滚动，第一次对权利生出了欲望，既然皇叔可以，他为何不可以？

“殿下，该去请安了。”随侍太监的声音惊碎了少年的思绪。沈宿转身时，玄色蟒纹衣角扫过阶前青苔。他望着长廊尽头的养心殿，忽然觉得那层层飞檐不再是束缚他的牢笼，倒像是等待他征服的山峦。

沈明昭望着殿下请安的少年，少年己经没有了少年的活泼，言语间己经沉稳了不少。沈明昭抬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当真是长大了学会了伪装。

在别人看来少年或许伪装的很好，就连苏清岚都没有察觉，只觉得孩子长大了懂事了。但是他却轻易地看出了少年的伪装。因为他最擅长伪装。

记忆突然漫过宫墙。那时他尚年幼，母妃的椒房殿总萦绕着苦杏仁香。她跪在佛前诵经的背影单薄如纸，即便圣宠正盛，鬓边也只簪一支银蝶步摇。“羽儿比你大两个月，将来是要做皇帝的。”母妃擦拭着供桌上的烛泪，“你要学聪明些，藏起锋芒。”

后来李惠妃入宫，曾经海誓山盟的父皇变了心，母妃的胭脂水粉渐渐蒙尘。某个雪夜，沈明昭醒来时，正撞见母妃对着铜镜拔簪。乌黑长发如瀑倾泻，她抚摸着镜中人日渐憔悴的容颜，忽然轻笑出声，笑着笑着泪水落了下来：“红颜未老恩先断，你说人的心，怎么说变就变呢？”

十岁的晋王搂住母亲颤抖的肩膀，掌心触到她脊骨嶙峋。“儿臣要是长大了，喜欢一个人绝不变心。”他对着烛火发誓，看着母妃眼中泛起泪光。

“一辈子很长的，我的傻孩子。”母妃将他搂进怀里，檀香混着脂粉残香扑面而来。

“那我也会一辈子喜欢一个人的，母妃不要伤心了，不是你的错，是父皇并非良人。”母妃诧异的看着他，他继续道:“儿臣即使做了皇帝也会只喜欢一个人。”他眼睛闪亮着郑重的许下承诺。

母妃将他搂在怀里，似乎终于释然了，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因为所托非人，所以注定了这个结局:“谢谢你，我的孩子。”

没有了父亲的盛宠，那之后他们母子为了在后宫生存，开始更加依赖皇后和太子，他也为了皇兄能够以身犯险，经历过那么多后，竟真的生出几分兄弟之情来。

他和沈明羽就真的兄友弟恭过了这么多年，沈明羽确实是个好兄长，好皇帝，甚至将皇位都传于他。

他看着台下己经觉醒欲望的沈宿，心中知道有多危险。当年他时常想如果苏清岚喜欢的是沈明羽，他也会尽一切手段抢过来，就像如今的沈宿，是否想用一切手段得到苏清岚?

他起初听苏清岚提起沈宿喜欢他时并不在意，只觉得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起，转身发现沈宿己经不是小孩子了。少年的爱恋越是得不到，越让人用尽全力，他一路走来，自然明白这一点，但是他又岂会让别人得到苏清岚。看来这些年沈宿过的太安逸了，竟然让他有时间惦记他的皇后。

一个月后，到了中秋，御花园的桂花开得正好，金黄细碎的花瓣落满青石小径。沈明昭举办了盛大的中秋宴，这次的中秋宴不但邀请了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就连远在封地的秦王沈朔都被邀请了过来。沈朔踏着满地碎金而来。十三岁的少年己经长的很高，玄色锦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苏清岚望着这与沈明羽七分相似的面容，不禁感叹沈家男子得天独厚的骨相。

沈朔在席间，与众人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因为远离京城而显得生疏。他的谈吐不凡，见解独到，赢得了不少朝臣的赞赏。看着沈朔如此出色的表现，不知为何沈宿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就在宴会即将结束之际，沈明昭突然发话，打破了这份祥和的气氛：“太后想念秦王的很，不如就留在京中吧。”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纷纷露出诧异的神色，不明白沈明昭这突如其来的决定究竟是何用意。

沈明昭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在沈宿和沈朔的脸上停留片刻，继续说道：“我原来的那座晋王府还空着，改为秦王府，收拾收拾，过些时住进去吧！”他的语气平静而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朔反应极快，瞬间明白了沈明昭的意思，他按捺住心中的欢喜，面色如常跪地谢恩道：“谢皇叔恩典。”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巨大的转变。留在京城，意味着他有了更多接近权力中心的机会，也有了争夺皇位的可能。太子前一段时间被禁足，太子最大靠山萧毅寒被贬，种种迹象表明，皇叔对于太子己经不满到了极点。

朝中众臣看着这一幕，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家心中都充满了疑惑，皇上最近的举动实在是难以捉摸。前一段时间，他突然下令禁足了太子，让太子在东宫闭门思过；后来，又将太子最大的靠山贬为知府，调离了京城，削弱了太子在朝中的势力；如今，又让秦王留在京城里，还将自己原来的府邸赐给秦王。这一系列的举动，不禁让众人猜测，皇上这是要鞭策太子，让他更加努力上进，还是打算废太子，改立秦王沈朔呢？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轻易站队，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皇上到底有何打算。

宴会结束后，沈明昭喝了不少酒，脚步有些踉跄。苏清岚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往养心殿走去。

回到养心殿后，苏清岚立刻唤人准备醒酒汤。不一会儿，宫女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苏清岚亲自接过，坐在沈明昭的身边，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苏清岚问道：“为何要沈朔留在京城？太子最近己经很努力了。”

沈明昭伸手抚摸着苏清岚的脸，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柔，却又暗藏着几分深意：“太子开窍晚，需要有人逼他一把。”

苏清岚皱了皱眉头，心中满是忧虑：“我担心他们兄弟相残。”在他看来，沈宿和沈朔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不忍心看到他们为了皇位而反目成仇，互相伤害。他当然知道皇位上的人不能平庸，但是真想到他们可能会兄弟相残，竟生出一丝不忍。

沈明昭将苏清岚搂进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语气坚定地说道：“强者才能登上皇位，这是对天下百姓的交代，他们兄弟相残总好过当权者无能，天下大乱要好的多。”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冷酷的决绝，皇位之争本就是一场残酷的较量，只有强者才能笑到最后。对于皇室来说或许太过血腥，但是对于天下来说未必是坏事。

苏清岚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总归是自己看大的，不忍心看到他们兄弟相残。”他想起了沈宿和沈朔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那时候的他们天真无邪，相处得十分融洽，如今却因为皇位而可能走向对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沈明昭安慰道：“说不定不会兄弟相残呢？如果太子有足够的自信和能力收服秦王呢？别想那么多。”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却有着自己的盘算。沈宿你不应该觊觎你不该觊觎的东西，我没有首接废了你，也是看着皇兄和苏清岚面子上，如今能不能坐稳这个太子之位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