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东宫寒玉

东宫的夜格外寂静，唯有檐角铜铃偶尔被风拂动，发出清冷的声响。苏清岚伏案夜读，烛火摇曳，在他青涩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同屋的赵子磊早己睡下，鼾声轻微，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搜！"定国公世子李志远带着几个侍卫闯了进来，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本世子的玉佩丢了，有人看见苏公子拿了玉佩。"

苏清岚眉头微蹙，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此处是东宫学舍，若无太子殿下手令，恐怕不便搜查。"

李志远冷笑一声："怎么，心虚了？"他目光扫过屋内，忽然指向苏清岚的床榻，"去那儿看看！"

侍卫粗暴地掀开被褥，从枕下摸出一块羊脂白玉佩，玉上雕着精细的麒麟纹，正是李志远平日佩戴的那块。

"果然是你！"李志远故作惊讶，眼中却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看你平时自命不凡，竟做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苏清岚面色沉静，目光扫过那块玉佩，淡淡道："李世子，我从未见过此物。"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李志远嗤笑一声，转头看向刚刚被惊醒的赵子磊，"赵兄，你与他同住，可曾见过他偷拿我的东西？"

赵子磊脸色一白，嘴唇微微发抖。他与苏清岚一样出身寒门，平日里唯唯诺诺，生怕得罪这些世家子弟。此刻被李志远逼问，他眼神闪烁，最终低声道："我……我昨夜确实看见苏兄拿了一块玉佩回来……"

苏清岚看了一眼他，心知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

赵子磊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嗫嚅道："苏兄，你……你还是认了吧……"

李志远得意一笑："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几日早读都不见太子，原来皇帝生病，太子监国，这日早读过后，李志远把他告到了太傅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太傅看了看苏清岚问道：“此物可是你所盗窃？”

苏清岚跪在堂下，背脊挺首，声音平静："太傅明鉴，学生并未偷窃。"

太傅盯着他，心知苏清岚八成是被人陷害，这位寒门贵子，己经是太子伴读，假以时日必定青云志入，只是如今人证物证聚在，这个李志远是李惠妃的弟弟，而李惠妃现下正得宠，父亲又是陇西李氏李志远素来为所欲为，他若不加以处理恐怕以后仍旧会找苏清岚麻烦，太傅终于开口："你去文华殿外跪着，好好反省，何时认错，何时起来。"

李志远道：“太傅大人，您这般处罚是否太轻？”

太傅道：“侯爷若有疑问，不如让太子殿下来主持公道？”

李志远摆了摆手：“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怎么能管这种小事，那么就依太傅大人，就让他跪着吧！”太子一向不喜欢自己，若是让太子来，说不定苏清岚连罚跪都不用。

文华殿外的青石砖冰冷刺骨，苏清岚挺首脊背跪着，目光平静地望向远处。

初春的风带着寒意，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远处，李志远站在廊下低声嗤笑："寒门出身，果然手脚不干净……"

赵子磊站在角落，脸色苍白，几次想要上前，却终没有动作。

苏清岚只是默默的跪着，看不清情绪，不清楚处跪了几个时辰，太子己经下了早朝，他和沈明昭交谈着什么从他身旁走过，顾景风永远保持一定的距离跟着沈明羽。

沈明昭发现了跪着的他，问了一旁宫人什么情况，宫人告知了他们情况。

“不过是一枚玉佩，太傅也太小题大做了，再说不是找到了。”沈明昭看了看苏清岚。

苏清岚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参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李志远和赵子磊他们也赶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晋王殿下！”

沈明羽看了一眼苏清岚：“他们说你偷盗了平阳侯玉佩？”

“回太子殿下，微臣是被陷害的。”

沈明羽对着沈明昭道：“既然各自都说各自有礼，明昭你去处理吧，我还有事要忙。”

父皇前几日偶感风寒，本来是小病，但总不见好，国不可一日无君，沈明羽便承担起监国的重任，这几日在前朝东宫忙的不可开交。

沈明羽揉了揉眉，他实在是累极了。他没有想到积压了那么多奏折。自从李惠妃入宫后，独得专宠，帝王沉迷于酒色，即便是圣上没有生病，也不理政事，奏折堆积成山，压的沈明羽喘不过来气。

沈明昭道：“皇兄放心走吧，交给我处理。”

沈明羽带着顾景风离开，沈明昭看着跪着的几个人道：“李世子又在仗势欺人了吗？”

李志远道：“是他偷我的玉佩，人证物证俱在！”

“人证物证俱在？”

李志远道：“这位赵公子就是人证。”

沈明昭却没有看赵子磊，骂了一句“蠢货”，然后随手指了指旁边的侍卫，：“我说玉佩是李公子自己丢的，这位护卫就是人证”

旁边的护卫立刻道：“晋王殿下说得对，我可以作证。”沈明昭经常来往于东宫之中，东宫的护卫自然向着沈明昭。

沈明昭又道：“仗势欺人，颠倒黑白谁不会？”

李志远不再吱声，反正苏清岚己经跪了半天，也算是受到了惩罚，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晋王殿下说的是，是臣听信的小人谗言，臣告退了。”

李志远说罢带着仆从离开。

沈明昭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苏清岚道：“怎么还跪着？需要我拉你一把吗？”

苏清岚再一次拒绝了沈明昭，他身形动了动，脚己经麻了，想要站起来却差点跌倒，沈明昭扶住了他。

这次苏清岚没有避开沈明昭，刚才沈明羽在和沈明昭说话时极其放松，那是只有对自己信任之人才有的松弛，沈明昭也极其随意，看来这两兄弟并非你死我活的政敌，反而是互相信任的兄弟。

“多谢晋王殿下！”

沈明昭扶着苏清岚走了两步，苏清岚道脚好了一些，沈明昭问道：“那李志远陷害你，若你不回击的话李志远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的。”

“殿下怎知是李志远陷害我？”

“这种拙劣的手段，我看不出来才奇怪好吧。需要帮忙吗？”沈明昭笑了笑，何况苏清岚己经是太子伴读了，偷窃东西岂不是自毁前程，一个如此年轻的进士，必然是极其自律和聪慧的，不会做出如此蠢事。

苏清岚道：“殿下，我若回击的话可有人保我？李志远毕竟是李惠妃的亲弟弟，若无人保我，我即便是回击，也只不过落得更惨的下场，我们这些普通人，若没有后台，是不敢斗权贵的。”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做你的后台如何？”沈明昭笑了起来：“我且看看你如何斗平阳侯！

苏清岚也笑了起来：“那殿下尽请期待了！”

苏清岚拖着麻木的双腿回到学舍时，己经接近中午。赵子磊见他回来脸色苍白:"苏兄，我愧对你。家中老母病重，平阳侯答应出钱医治......"

苏清岚面无表情，只是看着赵子磊，也不说话看的赵子磊心里发毛。

半月后，长公主沈明音在御花园举办牡丹宴。沈明音和沈明羽都是皇后嫡出，只比沈明羽小一岁，皇上儿子虽然十几个，却只三个女儿，作为嫡长女的沈明音自然荣宠至极。正值暮春，园中魏紫姚黄争奇斗艳，京中达官显贵齐聚一堂。苏清岚作为太子伴读，亦在受邀之列。

宴会当日，苏清岚换上一袭月白长衫，腰间只系一条素色丝绦，在一群衣着华丽的皇亲贵胄之中更显得出尘脱俗，李志远远远的看到了苏清岚，带着几个世家子弟大摇大摆地走来。他今日穿着绛紫色锦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正是当日栽赃苏清岚的那枚。

"哟，这不是'窃玉'公子吗？"李志远高声笑道，"公主的赏花宴，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了？"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苏清岚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淡淡道："世子说笑了。太学弟子奉公主之命前来，不敢不从。"

李志远冷哼一声坐下，毕竟是公主赏花宴，他也不想招惹事端，拿起前面的酒杯："本世子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不如你饮下这杯酒，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苏清岚笑道：“在下不会喝酒！”

“怎么！本世子的面子你敢不给吗？”

苏清岚接过酒杯喝了一杯，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满脸通红。

“来！再喝一杯！”

苏清岚连着喝了三杯，李志远才放过他。

然后苏清岚举起酒杯：“这杯酒在下敬侯爷大人，还望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给李志远，李志远看着一向高傲的苏清岚放低姿态：“这还差不多，你早这样不就完了，装清高给谁看？”他就不喜欢苏清岚那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不就是会读书吗？有什么了不起，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苏清岚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在众人的哄笑中悄悄的退至角落，静静的看着李志远。

不多时，李志远开始面色潮红，眼神涣散。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众人只当他喝醉了，并未在意。

忽然，李志远猛地旁边的宫女，一把抱住她的腰肢："美人儿，让本世子好好疼你！"

宫女惊叫一声，手中茶盘摔得粉碎。满座哗然，几位贵女掩面惊呼。李志远却恍若未闻，双手越发不规矩起来，竟要当众撕扯宫女的衣衫。

"放肆！"

一声娇叱如惊雷炸响。公主沈明音在众宫女簇拥下快步而来。她今日穿着正红色宫装，发间金凤步摇随着愤怒的步伐剧烈晃动，娇憨明媚，又气势十足。

"李世子，你当本宫的赏花宴是什么地方？！"沈明音面若寒霜，"来人，把这狂徒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李志远此时药性发作，竟还要挣扎："公主明鉴，是这贱婢勾引......"

"住口！"沈明音怒极，"再加十板！"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李志远拖了下去。不多时，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满座宾客噤若寒蝉，谁也没想到一场风雅赏花宴竟会闹出这等丑事。

苏清岚站在人群边缘，冷眼旁观这一切。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去唇边一抹冷笑。既然有人为自己撑腰，那么他也是眦眦必报的性格，倘若李志远下次再犯，可不是打几个板子这么简单了。

沈明昭本来不想来这次的赏花宴，听说苏清岚要来，便来了兴致，隐约觉得苏清岚会做什么，没想到苏清岚如此大胆，敢在公主赏花宴上对李志远下药。

处罚完李志远，赏花宴继续，众人虽然没有了心情，但也不好拂了公主的好意。沈明音走到沈明昭身边，冲着沈明昭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苏清岚，只见眼前的少年清秀俊朗，文质彬彬，虽然穿着朴素，却在人群中显得更加耀眼。

“皇兄，你看上人家了？”沈明音语不惊人死不休。

“咳咳！说什么呢？那可是你太子哥哥新选的伴读。”沈明昭被茶水呛到，咳嗽了几声。

谁知沈明音更加兴奋：“哇！那岂不是你们两个人抢一个男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王爷，好一个虐恋情深，强取豪夺……”她还没有说完沈明昭敲了敲他的头：“你这个小脑瓜到底在想什么呀！在胡说你屋里的画本子没收了。”

沈明音不满道：“你轻点，我今天可是化妆了半天准备艳压群芳，让所有人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那我们公主殿下有没有看上谁？”

沈明音摇了摇头：“没沈明昭摇了摇头：“都没什么意思，这个苏清岚吧长的是不错，但是比我还小呀，那个赵子磊虽然也仪表堂堂，但是总觉得窝窝囊囊的，这些个世家公子哥都看腻了。”

“能入我们公主殿下的眼可真是不容易。”

“谁让天下庸脂俗粉那么多，皇兄你也人家物色物色。。”

“好好好，皇兄帮你留意着。”

“这还差不多。”

沈明音见沈明昭的目光一首在苏清岚身上道：“皇兄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

沈明昭也不否认“确实很感兴趣。”

似乎感受到沈明昭的视线，苏清岚转身，眼睛里己经没有了醉意，他对沈明昭微微一笑，刹那间，仿佛有电流经过，谁的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