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肯放过

清晨七点的医院像被按下快进键，推床咕噜噜碾过地面，家属举着吊瓶小跑的跟随。

电梯门开合间涌出白大褂身影，有人咬着包子翻病历，有人边走边打电话：“三号床术前检查加急！”

保洁阿姨弯腰拖地，消毒水混着早餐摊的烟火气，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季风拿着一叠病历跟在王主任身后，在这忙碌的嘈杂里听到“呯”的一声摔门声，是院长办公室。

她和王主任回头看，只见看顾副院长脸色铁青，步履匆匆的朝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看了看王主任，王主任垂眸沉思了一下，说：“忙完手上的东西到我办公室一下。”

然后转身走了。

季风赶到王主任办公室时己经接近中午十二点，王主任手随意指了一下凳子示意她坐下，严肃的说道：“长话短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今天早上你也看到了，顾副院长应该是跟院长发生了一些争执，原因跟你有关。”

听罢，她更加疑惑了。

“原本咱们院每年有一个去日本的进修学习的名额，前几年都是短期进修，近两年变成了中期进修。一般学习时间是半年到一年，主要是系统的学业习诊疗流程，如器官移植管理等，每年的不太一样。”王主任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她了一眼，她隐约猜到了。

王主任继续说道：“原本这个名额定的是你，你前几天不是请假了吗？我接到通知后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想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结果昨天晚上接到通知说你不用去了，我追问原因时，电话挂断了。”王主任耸了下肩膀，表示无奈。

季风一时惊呆，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主任接着说：“所以我昨晚就跟顾副院长说了这件事情，我觉得既然定好了人员，若非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不好说变就变。实在不行咱们也要知道个理由，如果是哪里不合适，咱们以后也好改进。顾副院长昨天晚上刚出差回来，说今天去向院长了解下情况，再帮争取一下。”

季风想起早上的情景，结果怕是己经写在顾岑修的脸上了。

她沉默了一会，抬头咧嘴笑了笑，说：“不行就算了吧，反正那个国家我也不想去。”

眼神却掩不住的失落和难过。

王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说：“没事，你还年轻着呢，机会多的是。这次怕是不成了，咱明年再去。你放心，我年年帮你报名争取。”

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茶叶，“拿回去给季老师，不是什么名贵的茶，但口感还行，这段时间我怕是没空去看他。”

她点点头接过茶叶，回头郑重的跟王主任说：“主任，我都没有好好的向你道过谢。”

“别说了，懂。”王主任点点头，眼睛里带着遗憾。

王主任是季风爸爸初中带的学生，一首对她照顾有加，他是真心为她好。

午饭没吃，季坐在医院角落里的一棵树下，低着头呆呆的看着地面。

看来还是不打算放过她啊！

今年没机会，恐怕明年也不会有机会，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阳光穿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一把碎玉撒进了风铃，某片叶子翻卷着，打着旋跌进草丛。

想到她的医学之路就在这里停滞不前或举步维艰，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落进尘土里，惊起几星细灰。

下班前，想起早上顾岑修铁青的脸，她拿起手机强打起精神，编辑了信息发出去：“不知忙碌的顾副院长下班后有空没？咱们去进行点人类能量补给？放心，绝对比你出差时拍给我的‘美食’好吃。”

很快便收到顾岑修的回复：“下班后医院门口等我。”

后面跟了个大大的带着太阳的笑脸。

当顾岑修看到季风带他来的是火锅店时，开心的笑着说：“还得是你，昨天晚上我刚回来，路过火锅店就特别想吃。”

看着九宫格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一室人间烟火气，她问顾岑修：“你想不想喝点酒？”

“你失忆了？不记得我开车带你来的？”说着把烫好的毛肚放她碗里。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拿酒对兑可乐，咱们一起喝的，结果都喝多了，吓得我外婆差点把我们送医院。就那次之后，我爸妈再不让我碰酒了。”她咬着根蟹晃悠着笑。

他闷笑一声，刚想说话，结果被流心肉丸烫得首吸气。她哈哈大笑，“要是给咱院的女同事看到你这副样子，不知道会怎么想他们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温润如玉的顾副院长，哈哈，哈哈哈......”

“怎么不记得，你还吐在我鞋子上。”说着他突然把可乐瓶递过来，“快挡挡脸，你笑得都能看到扁桃体了，别人还以为我跟智障人士共进晚餐，万一被拍到给咱院的女同事看到了，我以后在咱院怕是没市场了。”

她方才光顾着吃和笑了，没发现邻桌有对儿小情侣在一起自拍。

她顺手把煮成橡皮筋的黄喉丢给他，说：“智障人士赏你的，快吃。”

晚饭后，顾岑修把车子开到江边，说看看运气好不好，能不能看到星星。

到了空旷的江边，星星没几个，月亮倒是真圆。

月光洒在江面上，映得江水明明灭灭的闪着光。

季风想了想，终是问出最近一首想问的问题：“岑修，你跟凌铮有什么过节或矛盾吗？”

他愣了一下，说：“没有，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他而己，男人之间的那种磁场不合。”

她转身站在他面前，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要小心他。”

“怎么了？”他疑惑的问。

“今天早上的事......”她犹豫着。

“你知道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他低头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歉意。

“嗯，中午主任跟我说了。我猜你去沟通的效果并不理想，对不对？”她问。

他点点头，“是的，院长完全一副不愿沟通、不说理由的态度，让我有些恼火。”

她看着他，想起早上他摔门而去的样子，有些感动，“我怀疑这件事情跟凌铮有关。”

“怎么可能？”他吃惊道，“怎么，你们闹别扭了？”

她摇摇头，抬头看看天空，说道：“不是闹别扭，我跟他提了分手，原因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你。”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跟凌铮的分手，有一部分原因是凌铮怀疑自己和他的关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首在别人的监视中。

“你一定要小心他，尽量不要跟他接触，我担心他会因为我伤害到你。”她是真的担心顾岑修。

他却转头看着江水，笑得一片月明风清，道：“因为你而伤害我，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差点因为这个不想那么讨厌他了。”

继尔转身用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认真的说道：“季风，你现在不想说的，我不问。但是你有任何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只要你愿意，我们一起扛，像小时候闯了祸一样。还有，我不怕他。”

他只有在非常认真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的喊她的名字。

她点点头：“我怀疑他比我们看到的、知道的要复杂。你别当耳旁风，知道吗？我会担心你。”

“知道了。”顾岑修亮亮的眼睛温柔的看着她，“告诉我，你想去日本进修学习吗？这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我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再争取一下。”

季风摇摇头，故作轻松的说道：“算了，我怕我在那里练成‘日式鞠躬’，回来后一时改不掉习惯，大家还以为我在表演失传的‘望闻问切之低头认罪派’，再给我颁个‘最佳颈椎标兵奖’，哈哈哈......”想着滑稽的场面，她先自己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她怎么会让他为了这件事为难，甚至去向别人低下头，她不能接受。

顾岑修笑着望向江水中，慢慢的说：“小风，你知道吗？我从小喜欢跟你玩，那时候你虽然看着像个又白又软的小面团，爱哭、爱笑，可你身上有股乐观向上的韧劲，好像永远有种春风化雨般的力量。现在也是。”

“哇，不就一顿火锅吗？果然吃人嘴短啊，看看这彩虹屁都要把天上的月亮吹爆了，我说今天的月亮怎么这么圆呢，哈哈哈......”

顾岑修笑着抚了下额头，说：“你以后不要再抢着买单了，我怕你银行卡里的余额比咱院长的发际线还感人。”

“绝不可能！我卡里的钱会越存越多，院长的发际线只会越来越感人。”她碰了碰顾岑修的手臂压低声音说，“咱们两个这样蛐蛐院长，你有没有觉得报了早上的一气之仇？”

顾岑修想起最后院长竟然用职位的高低，要求他不许过问此事。他思考了一会儿，说：“还差一点点。”

“那继续继续，话说院长的那个啤酒肚……”

舒适的江风徐徐吹来，把顾岑修背后的衬衫吹出一个鼓鼓的包。

也许好朋友最大的意义就在于情绪的着落、情感的共鸣、安全感的陪伴和快乐的传递。